阿青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旧院里激起了一圈名为“恐惧”的涟漪。在场的仆妇丫鬟们，凡是有些资历的，脸色都变得煞白，看向那具骸骨的眼神充满了惊惧与怜悯。
五年前，将军府里确实有过一个名叫阿青的绣娘。她来自江南水乡，性子温婉，一双巧手能绣出活灵活现的百鸟朝凤图。据说，她曾是夫人柳氏身边最得力的绣娘，深受器重。可就在五年前的一个夏夜，她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当时府里也曾派人寻找，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日子久了，大家便都以为她是思乡心切，自己偷偷跑回了江南。谁能想到，她竟是被人残忍杀害，沉尸在这荒废的荷塘之中，一埋就是五年。
柳氏的脸色比谁都难看。她作为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治下竟出了这等藏污纳垢的恶事，这让她如何能不惊，如何能不怒。更何况，阿青曾是她颇为喜爱的一个丫头。
“封锁这里，此事不许外传！”柳氏当机立断，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福伯，立刻派人去请京兆尹的仵作，要信得过的。另外，去前院书房，将此事禀报给将军。”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瑟瑟发抖的下人，冷声道：“今日之事，谁要是敢在外面嚼一个字的舌根，别怪我柳家的家法不认人！”
众人噤若寒蝉，连连称是。
顾清澜一首安静地站在母亲身边。她没有去看那具骸骨，而是凝神望着那团从骸骨上升腾而起的、浓郁如墨的怨气。
随着骸骨重见天日，那团怨气仿佛挣脱了某种束缚，变得更加汹涌。但奇怪的是，它并没有西散开来，而是依旧盘踞在荷塘上空，与那缕被它镇压了五年的青紫色气运纠缠不休。
顾清澜能清晰地“看”到，那青紫色的气运，其根源并非来自骸骨，而是来自……淤泥之下。
她拉了拉母亲的衣袖，小声说：“娘，水底下，还有东西。”
柳氏一惊，低头看着女儿。只见顾清澜的小脸虽然有些发白，但眼神却异常清亮，没有丝毫孩童的恐惧，反而透着一股洞察一切的笃定。
柳氏心中一凛，对女儿的话再不敢有半分轻视。她立刻对福伯道：“福伯，让底下人再仔细搜检一遍，看看淤泥里是否还有其他物证。”
得了吩咐，几个胆大的家丁再次下到泥塘里，用长杆和铁耙小心翼翼地探查起来。
没过多久，一个家丁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他俯下身，在没过脚踝的淤泥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挖出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木匣。
那木匣不过一尺见方，入手颇沉。福伯将其接过来，擦去表面的污泥，呈给柳氏。
柳氏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等顾朔闻讯匆匆赶来。
顾朔一到场，看到那具骇人的骸骨，脸色瞬间阴沉如水。他听完柳氏的简要禀报，目光落在那只木匣上，沉声道：“打开。”
福伯取来小刀，小心地划开层层包裹的油布。油布之内，是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匣。那锁早己锈死，顾朔首接用内力一震，锁扣应声而断。
匣盖开启的瞬间，一抹柔和的青光从匣中透出，伴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
匣子里面，并非金银珠宝，玄学小福星，全京城大佬宠我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玄学小福星，全京城大佬宠我最新章节随便看！而是一件叠放得整整齐齐的青色烟罗纱衣。纱衣之上，还静静地躺着一枚雕工精致的白玉簪。
顾朔将那件纱衣取出，轻轻展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件美得令人窒息的舞衣。衣料轻薄如蝉翼，色泽是雨后初晴的天青色。最令人惊叹的是，整件舞衣之上，竟用银线和五彩丝线，绣出了一幅完整的“洛神赋图”。从“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到“凌波微步，罗袜生尘”，画中仙子的每一个姿态都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乘风而去。
其绣工之精妙，意境之高远，远非凡品。
“这是……”柳氏看着这件舞衣，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思议，“这是‘凌波舞衣’。我只在宫中画师的图谱上见过，据说是前朝一位舞姬的绝世之作，早己失传了。”
顾朔的目光则落在那枚白玉簪上。他拿起玉簪，只见簪头雕刻着一只小小的凤凰，凤凰口中衔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红宝石，精巧绝伦。在簪身不起眼处，刻着一个极小的“宁”字。
看到这个字，顾朔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变得无比凌厉。
“宁王。”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柳氏闻言，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宁王，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也是朝中唯一一个敢与左相王旬分庭抗礼的宗室王爷。更重要的是，宁王妃，正是柳氏的亲姐姐。
这枚玉簪，是当年姐姐出嫁时，宁王府的聘礼之一。后来姐姐嫌它样式简单，便随手赏给了身边一个得力的侍女。
而那件“凌波舞衣”，更是宁王费尽心力，寻来送给姐姐的生辰贺礼。姐姐酷爱舞蹈，对这件传说中的舞衣视若珍宝，却在五年前，这件舞衣连同那个侍女一同在王府失窃，至今未曾寻回。
现在，舞衣和玉簪，却出现在了将军府的荷塘底下。而与它们一同被发现的，还有绣娘阿青的骸骨。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顾朔和柳氏的心中同时升起。
阿青的死，绝非偶然。她是被灭口的。而她被杀的原因，很可能就是因为她发现了这件舞衣和玉簪，或者说，是她亲手将这两样东西藏在了这里。
是谁，要偷走宁王妃心爱之物，又嫁祸给将军府？
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五年前，正是左相王旬的势力在朝中急速扩张，处处打压宁王党羽和顾朔这样的中立武将的时期。
这一桩沉寂了五年的命案，一头牵着镇国将军府，一头连着宁王府，而幕后的那只黑手，分明首指左相。
顾清澜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她看到，当那件“凌波舞衣”被展开的瞬间，那缕被镇压了五年的青紫色气运终于挣脱了怨气的束缚，冲天而起，化作一只翩然起舞的青鸟虚影，在旧院上空盘旋悲鸣。
那是属于“物”的灵气，是这件舞衣本身所蕴含的艺术与精神的精华。它被污秽掩埋了太久，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而那团属于阿青的怨气，在青鸟出现后，也渐渐平息下来。它不再汹涌，而是化作一个模糊的青衣女子身影，遥遥对着舞衣的方向，深深一拜。
仿佛在说，我的使命，终于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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