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吧台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上。蝎子,这个在黑石镇横行霸道,以一身蛮力著称的恶棍,此刻竟被一个外乡人,用一根看似脆弱的木筷子制住,脸上流露出极度痛苦的神情。
蝎子的几个手下,在最初的震惊过后,脸上纷纷露出凶狠之色,下意识地便要伸手去摸藏在怀里的武器。
“都别动。”
秦峰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的眼神甚至没有离开蝎子的脸,但那股冰冷的杀气,却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壮汉牢牢笼罩。
他们每个人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他们从秦峰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种他们非常熟悉,却又无比恐惧的东西。那不是街头混混的凶狠,也不是亡命之徒的疯狂,而是一种更纯粹、更高级的掠食者,在锁定猎物时的眼神。那是真正见过血,并且亲手掌控过生死的眼神。
“啊——!”
蝎子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秦峰抵在他阳溪穴上的那根筷子,只是轻轻地捻动了一下,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便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仿佛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整条手臂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再说一遍,把你的手,拿开。”秦峰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我……我拿……快松手!”蝎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字,另一只完好的手,颤抖着将伸向秦峰背包的那只手给掰了回来。
秦峰这才松开了手。
那根普通的木筷子,被他随手扔回了筷笼,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蝎子则如同被抽掉了骨头一般,抱着自己那只己经失去知觉的手腕,踉跄着向后退去,一屁股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秦峰的眼神,充满了惊恐与怨毒。
他想不明白,自己一身横练的筋骨,怎么会败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滚。”
秦峰只说了一个字。
蝎子怨毒地瞪了秦峰一眼,似乎还想放几句狠话。但当他的目光与秦峰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对上时,所有的狠戾都化为了彻骨的寒意。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对方绝对有能力,用那根筷子,洞穿自己的喉咙。
“我们走!”
他从地上爬起来,在手下的搀扶下,狼狈不堪地冲出了旅社,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一场剑拔弩张的冲突,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消弭于无形。
大堂里的气氛,却变得更加诡异。
如果说之前,众人看秦峰的眼神是审视和轻蔑,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敬畏与忌惮。那些本地向导,默默地低下了头,不敢再与他对视。而那两桌“科考队员”,则收起了看戏的表情,彼此交换着凝重的眼神。其中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的中年男人,更是深深地看了秦峰一眼,似乎想将他的样貌刻在脑子里。
秦峰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重新坐回吧台前的高脚凳上,端起那碗己经有些凉了的羊肉面,拿起筷子,平静地吃了起来。
仿佛刚才那个以雷霆手段制服恶汉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沉稳,比他刚才展露出的身手,更加令人心悸。
吧台后面,那个被称为“老沙头”的旅社老板,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默默地看着秦峰吃完了面,然后一言不发地将碗筷收走。
当大堂里的人,因为刚才的冲突而陆陆续续散去,整个空间重新变得空旷起来时,老沙头才端着一壶刚沏好的热茶,走到了秦峰面前。
“外乡人,好身手。”他将一个茶杯推到秦峰面前,亲自为他斟满。
“只是不想惹麻烦。”秦峰淡淡地说道。
“呵呵,”老沙头干笑了一声,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在这黑石镇,你这样的身手,就是最大的麻烦。蝎子那伙人,不过是这片沙海里最小的豺狗。你打跑了他们,很快就会有更凶的狼,甚至更可怕的东西,盯上你。”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被热茶烫得龇了龇牙。
“你之前问我,关于‘唱歌的石头’和‘深渊之门’的事。”老沙头的声音压得更低了,“那些东西,不是你应该打听的。每一个对它们产生好奇心的人,最后都成了这片黑戈壁的一部分。”
秦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老沙头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你跟我来。”
他放下茶杯,转身朝着吧台后面的一个侧门走去。秦峰没有犹豫,起身跟了上去。
穿过一条狭窄的走廊,两人来到了旅社的后院。后院里堆满了各种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羊膻味。老沙头点燃了一盏挂在屋檐下的马灯,昏黄的灯光,驱散了院子里的黑暗。
“我叫沙恒,祖上五代,都是这片戈壁的守墓人。”老沙头靠在一堆骆驼草上,从怀里摸出他的旱烟袋,装上烟丝,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守墓人?”秦峰的眉头微微一挑。
“对,守墓人。”沙恒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眼神变得悠远而沧桑,“不过我们守的,不是哪座王公贵族的陵墓,而是这片黑戈壁本身。我们守着这里的秘密,也守着这里的……‘规矩’。”
“我祖爷爷说,这片黑石戈壁,在很久很久以前,是天上的战场。有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砸进了地里,也彻底改变了这里的地气。所以这里的石头才是黑的,这里的月亮,偶尔会变成血红色。”
秦峰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掉下来的东西?难道就是所谓的“遗骨”?
“你说的‘唱歌的石头’,其实是我们守墓人立下的界碑。”沙恒继续说道,“那些石头,都取自戈壁最深处,沾染了那里的气息。当风吹过石头上的孔洞时,就会发出呜呜的声音。那不是歌声,是警告。警告所有活人,界碑之内,生人勿进。”
“那支地质队,就是不听劝,非要闯进去。”沙恒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惋惜,“他们说,他们的仪器在里面,探测到了强烈的能量反应和前所未见的矿物结构。我告诉他们,那不是矿,是‘神’的骨头,碰了,会死人的。可他们不信。”
“至于‘深渊之门’……”沙恒说到这里,声音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恐惧,“那不是一扇真正的门。那是大地的一道伤疤,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窟窿。平时,它被流沙和黑石盖着,看不见。可一旦到了血月之夜,它就会自己‘醒’过来。”
“醒过来?”
“对,醒过来。”沙恒猛吸了一口烟,像是要给自己壮胆,“地会震,沙会陷,一个巨大的天坑会凭空出现。那坑深不见底,里面刮出来的风,带着地狱里的硫磺味。有时候,还会有一些……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从里面爬出来。”
秦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替身偶”那样的邪物。难道那些东西,都是从这个“深渊之门”里出来的?
“你来找人,是不是也在找那支地质队?”沙恒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锐利。
秦峰点了点头:“他们中,有我的一个朋友。”
沙恒沉默了。他将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将烟灰倒掉。然后,他转身走进旁边一间低矮的杂物房,摸索了半天,才拿着一张泛黄的、用羊皮鞣制而成的地图,走了出来。
“这是我爹传给我的,黑石无人区的地图。”他将地图递给秦峰,“比你们那些卫星拍出来的玩意儿,要准得多。尤其是在戈壁深处,那里的地气会干扰所有的电子设备。”
秦峰接过地图,入手处是一种粗糙而温润的质感。地图上用木炭画着简陋的线条,标注着水源、避风口,和一些用奇怪符号标记的危险区域。
“这个红色的叉,是那支地质队最后失联的位置。”沙恒指着地图中心的一个点说道,“他们在那儿扎过营。能不能找到人,就看你的造化了。”
“为什么要帮我?”秦峰看着沙恒,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沙恒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得焦黄的牙齿。
“因为你和蝎子那些人不一样。他们是豺狼,进沙漠是为了抢夺和杀戮。而你……”他深深地看了秦峰一眼,“你身上,有股‘正’气。这股气,是戈壁深处的那些脏东西,最讨厌,也最害怕的。”
“或许,你能活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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