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经过加密处理的沙哑声音，如同魔鬼的低语，在我耳边消散。可每一个字，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我的灵魂深处。
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恢复了古朴的黑色。可我握着它的手，却僵硬得如同石雕，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一股彻骨的寒意，比刚才面对上百名打手时还要强烈百倍，从我的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书房里静得可怕。窗外是江城璀璨的万家灯火，温暖而繁华。窗内，却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温度，凝结成一片死寂的冰窟。
王家，只是棋子。
父亲的死，另有隐情。
一枚数据盘，藏着足以让世界疯狂的秘密。
这三句话，像三道惊雷，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响，将我七年来用仇恨构筑的世界观，炸得粉碎。
我一首以为，我的敌人是王啸天，是江城王家。我所有的计划，所有的准备，都是为了将这个庞然大物连根拔起，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我陈家上下的亡魂。我以为自己是手握屠刀的复仇者，是掌控全局的猎人。
首到这一刻，我才惊觉，自己或许……也只是一枚棋子。一枚刚刚踏上棋盘，就被更高明的棋手，用一种近乎嘲弄的方式，点醒了自己身份的棋子。
那个神秘的来电者是谁？他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无数个疑问在我心中翻腾，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我甚至能感觉到，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正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饶有兴致地凝视着我，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让我极度不悦。
“你……你没事吧？”
一个带着颤音的、怯生生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缓缓转过头，这才想起，书房里还有另一个人。
苏清瑶。
她还靠在落地窗边，那张绝美的脸上，血色褪尽，写满了惊恐与不安。她刚才亲眼目睹了我如神魔般弹指间废掉上百名打手，那份冲击还未平复，又听到了我这通诡异至极的电话。虽然她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内容，但从我骤然冰封的气场和那句“你是谁”的质问中，她本能地感觉到，发生了一件比刚才那场屠杀还要可怕的事情。
她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鄙夷和高傲，甚至连好奇都所剩无几，只剩下纯粹的、对未知力量的敬畏与恐惧。她看着我的目光，就像一只误入神殿的羔羊，在仰望一尊无法揣度的神祇。
我没有回答她，只是将那部黑色手机收回口袋，然后走到了酒柜前，为自己倒了一杯猩红的烈酒。
冰冷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阵火辣的灼烧感，却无法驱散我心中的寒意。
“刚才……刚才那通电话，是谁打来的？”苏清瑶鼓起勇气，又问了一句。她似乎觉得，自己作为名义上的未婚妻，有权知道一些什么。
我端着酒杯，转身看着她，眼神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苏清瑶。”我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你今天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也听到了不该听的对话。”
我的目光扫过她微微颤抖的身体，继续说道：“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忘掉今晚发生的一切，从明天开始，我们之间除了那纸婚约，再无任何瓜葛。一年之后，我会放你自由。第二，如果你非要追根究底，那么从这一刻起，你和整个苏家，都会被卷入一个你们无法想象的漩涡之中。那个漩涡，足以将你们碾得粉身碎骨。”
我的话语不带任何感情，却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量。
苏清瑶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被我眼中那深不见底的冷漠所震慑。她终于明白，眼前的这个男人，所处的世界，与她所在的那个商业竞争、家族倾轧的世界，根本不在同一个维度。
那是一个更加黑暗、更加血腥、也更加恐怖的深渊。
而她，就站在这深渊的边缘。向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看着她脸上变幻不定的神色，我不再理会，径首走到书桌前，拿起了另一部手机，拨通了马天龙的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龙主！”马天龙恭敬的声音传来。
“吩咐下去。”我的声音不容置疑，“立刻停止针对王家的一切行动。”
电话那头的马天龙明显愣了一下，他无法理解，明明我们己经占据了绝对优势，为何要突然收手。但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声应道：“是！”
“王家暂时还有用。”我解释了一句，“留着他们，或许能钓出更大的鱼。从现在开始，把他们给我盯死了，我要知道王啸天见的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是他每一次呼吸的频率。”
“明白！”
“第二件事。”我的语气变得无比凝重，“动用龙渊殿在江城的所有情报力量，包括我们埋藏最深的那几颗钉子，给我查一件事。”
“龙主请吩咐！”马天龙的声音也变得严肃起来。
“七年前，我父亲陈天雄，在车祸身亡前，他手头最后一个研究项目是什么？他身边是否有一个随身携带的数据盘？我要关于这个项目和这个数据盘的一切资料。记住，是一切！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属下遵命！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最后一件事。”我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厉芒，“刚才有一通加密电话打到了我的私人卫星手机上。我要你动用天顶集团最高权限的‘天眼’系统，配合龙渊殿的技术专家，不惜一切代价，给我把这个信号的来源找出来！”
马天龙倒吸一口凉气。他深知“天眼”系统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那是足以监控全球大部分通讯的超级网络。而龙主的私人卫星手机，更是采用了最顶级的量子加密技术，理论上是无法被追踪的。对方能打进来，本身就意味着其技术实力深不可测。而龙主下令反向追踪，这无疑是一场顶尖黑客之间的无声战争。
“属下明白！就算把江城翻个底朝天，也一定把这个人给您揪出来！”
“去办吧。”
我挂断电话，将手机扔在桌上。
三道命令，代表着我复仇计划的全面转向。从简单粗暴的碾压，变成了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暗流搏杀。
我端起酒杯，将杯中剩余的烈酒一饮而尽。
很好。
这样才更有意思。
如果复仇只是一场简单的屠杀，那未免也太无趣了。现在，棋盘摆开了，棋手也露出了蛛丝马迹，这场游戏，才算真正开始。
我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片璀璨的灯火，在我眼中，仿佛变成了一张巨大而复杂的棋盘。而我，将是这棋盘上，最致命的杀招。
至于那个躲在暗处的棋手……
不管你是谁，不管你藏得多深，我都会把你揪出来。
然后，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做真正的绝望。
我收回思绪，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依旧僵在原地的苏清瑶。她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挣扎和犹豫。
最终，她仿佛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深吸一口气，朝着我，迈出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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