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小米香
夜色像一块浸了浓墨的绒布，慢悠悠地铺展开来，将厉家老宅的青砖黛瓦都裹进了静谧里。厨房里只有一盏顶灯亮着，暖黄色的光线倾泻在料理台上，把苏软的影子拉得很长。她站在灶台前，手里握着一把竹勺，正轻轻搅动着砂锅里的小米。
砂锅是最老式的那种，粗陶质地，保温性极好。里面的小米是上午刚从粮铺买来的新米，颗粒，在清水中泡了足足两个小时，此刻正在温水里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渐渐熬煮得开花，汤汁也变得浓稠起来，氤氲的热气带着谷物特有的清香，一点点漫溢在狭小的厨房里，模糊了她垂着的眼睫。苏软的动作很轻，竹勺碰到砂锅内壁时几乎没有声响，仿佛怕惊扰了这深夜里独有的安宁。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勺柄，心里却在默默数着时间。从开火到现在己经过去西十分钟了，按照张妈教的法子，小米粥要熬到米粒与汤水完全融合，入口即化才最好。胃不好的人，吃不了硬东西，这样的稀粥最是养胃。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打破了厨房的安静。苏软吓了一跳，手一抖，竹勺差点从手里滑落。她赶紧稳住动作，腾出一只手摸出手机，屏幕上跳出张妈的消息：“先生回来了，脸色不太好，刚进家门就皱着眉往沙发坐，估计是老毛病犯了。”
“老毛病”三个字像根细针，轻轻扎了苏软一下。她立刻想起上次厉承爵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助理急急忙忙打电话找胃药的样子，当时她碰巧在茶水间换水，隐约听见助理说“厉总胃痛得首冒冷汗”。那时候她还只是老宅里一个不起眼的帮工，只能远远地看着，连上前递一杯温水的资格都没有。
指尖猛地收紧，苏软加快了搅动的频率，竹勺在砂锅里划出轻柔的弧线，把沉在锅底的米粒翻上来，避免糊锅。她又快步走到料理台边，打开旁边的玻璃罐，捏了一小撮洗干净的枸杞放进砂锅里——张妈说过，枸杞温和，加在粥里不仅好看，还能添点淡淡的甜味，更合胃口。
“再熬五分钟就好。”苏软对着砂锅轻声嘀咕，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确认时间。她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指尖碰到耳尖，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心跳竟快了些。
客厅里，厉承爵陷在深灰色的真皮沙发里，整个人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他今天去邻市谈一个合作，对方故意刁难，硬生生拖到晚上八点才结束谈判。回程的路上胃就隐隐作痛，起初他没当回事，只以为是饿了，可越靠近老宅，那股绞痛就越蛮横，像有无数根细针在胃壁上扎着，密密麻麻的疼。
他微微蹙着眉，指尖抵着眉心，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鬓边的发丝。身上的西装外套还没来得及脱，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平日里凌厉的眼神此刻也蒙上了一层雾霭，少了几分商场上的杀伐果断，多了些脆弱。
张妈端着一杯温水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先生，先喝点水缓缓？我己经让小苏在熬小米粥了，很快就好。”
厉承爵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厉害。他抬手想去拿水杯，可刚一用力，胃里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手又落回了膝盖上。
就在这时，厨房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去——苏软关了火。她端起砂锅，外面裹了两层厚厚的棉布，防止烫手。脚步放得极轻，几乎是踮着脚走进客厅，白瓷碗早就摆在了旁边的餐边柜上，是她特意选的浅口碗，方便喝粥。
“先生，粥好了。”苏软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空气里。她快步走到餐边柜旁，小心翼翼地把砂锅里的粥盛进碗里，浓稠的小米粥带着热气，在碗里轻轻晃荡，几粒红色的枸杞点缀在其中，看着就让人有了食欲。
厉承爵抬眼望过去，正好对上苏软的目光。她的眼底藏着几分小心翼翼，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像怕惊扰了他似的，连呼吸都放轻了。他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原本想说的“不用麻烦”咽回了肚子里，只是点了点头。
苏软立刻端着碗走过去，把碗递到他面前。碗沿的温度刚好，不烫手也不凉，显然是她算好了时间。“熬得很烂，作者“杨玉红”推荐阅读《冷面总裁爱上小软糖》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好消化。”她补充了一句，说完就想往后退，给厉承爵留出空间。
“等等。”厉承爵突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筷子。”
苏软这才发现自己只顾着端粥，忘了拿筷子。她脸颊一热，赶紧转身去餐边柜拿了双竹筷，递过去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温热的触感传来，她像被烫到似的，立刻收回了手，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他。
厉承爵接过筷子，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只是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送进嘴里。软糯的小米在舌尖化开，带着淡淡的甜香，顺着喉咙滑下去，温热的液体流过胃部，竟真的压下了几分灼痛。他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站在角落里的苏软，她的背影纤细，穿着一身简单的家居服，头发扎成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明明是很普通的模样，却让这冰冷的客厅多了几分烟火气。
他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喝着粥。一碗粥很快见了底，胃里的不适感缓解了大半，整个人也舒坦了不少。苏软见他喝完，立刻上前，小声问：“先生，还要再添一碗吗？”
“不用了，谢谢。”厉承爵把碗递还给她，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
苏软接过碗，没敢多留，转身就要去厨房收拾。走到厨房门口时，她忽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住了。上次帮张妈整理书房的时候，她在书桌第一层抽屉里见过胃药，是厉承爵常用的那种。现在他刚喝了粥，应该要吃药的吧？
这个念头让她犹豫了一下。她只是个临时帮工，这么主动会不会太冒失了？可一想到厉承爵刚才疼得发白的脸色，她又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去看看。
她把碗放在水槽里，擦了擦手，快步走向书房。书房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苏软摸索着打开书桌的抽屉，指尖在里面轻轻摸索，很快就碰到了一个硬壳的药瓶。她拿出药瓶，借着月光看了一眼标签，确认是上次听到的那种药，才松了口气。
接着，她又走到客厅的饮水机旁，倒了一杯温水，水温调到了西十度左右，不烫嘴，刚好适合吃药。做完这一切，她才端着水杯和药瓶，再次走进客厅。
厉承爵正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缓缓睁开眼。当看到苏软手里的药瓶和水杯时，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
“先生，该吃药了。”苏软把东西递到他面前，声音轻得像耳语，“温水，不烫。”
厉承爵看着她递过来的东西，又看了看她紧张得微微泛红的脸颊，心里莫名地动了一下。他接过药片，就着温水吞服下去，温水下肚的瞬间，胃里的最后一点不适也消失了。
他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目光落在苏软身上，她正低着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像是在等待他的反应。厉承爵忽然觉得，这个总是安安静静待在角落里的女孩，好像比他想象中更细心。
“辛苦了。”沉默了几秒，厉承爵突然说。
苏软猛地抬起头，眼里满是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连忙摆手：“不、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说完，她拿起空碗和水杯，几乎是逃也似的走进了厨房。
看着她匆忙的背影，厉承爵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很快又消失不见。他靠在沙发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苏软递药时的模样，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很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厨房里，苏软靠在门板上，手捂着胸口，心跳得飞快。刚才厉承爵说“辛苦了”的时候，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开始收拾水槽里的碗碟。竹勺上还沾着小米粥的残渣，她仔细地清洗着，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老宅里一片安静，只有厨房里传来轻微的水流声，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苏软收拾完一切，关了厨房的灯，轻轻带上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全是厉承爵刚才的样子，还有他那句温柔的“辛苦了”。
她不知道的是，客厅里的厉承爵也没有立刻回房。他坐在沙发上，看了很久书房的方向，那里放着她刚刚找到的药瓶。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平日里冷峻的侧脸，此刻也多了几分温情。
这一夜，厉家老宅的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不一样的味道，是小米粥的清香，也是人心底悄然滋生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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