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吩咐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厉承爵收回了投向办公区方向的目光。金属门面上映出他一身笔挺的深灰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连袖扣的纹路都透着冷硬的规整，与他此刻沉凝的神色相得益彰。随行的高管们正低声讨论着下一场跨国会议的议程，没人注意到总裁指尖正无意识地轻叩着公文包的边缘，那频率与他此刻的思绪同频——刚才苏软的样子，总让他有些莫名的在意。
“厉总，关于欧洲分部提交的设计方案，下午的会议需要重点讨论修改方向吗？”市场部总监见他沉默，主动开口询问，试图打破电梯里的安静。
厉承爵“嗯”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却落在了手机屏幕上。屏幕还停留在助理转发的行业交流群界面，最新的一条消息是有人@了群里的设计评论家：“陈老师，您看苏软这张画的光影处理，是不是和林野三年前的手法太接近了？算借鉴还是撞型啊？”底下暂时还没人回应，但那行字像根细刺，轻轻扎在屏幕上。
他指尖滑动，点开更早的聊天记录。有人截了两张画的局部放大图，一张是林野的《星落》，画面里的星空用细碎的白点叠加出层次感，光斑边缘锐利；另一张是苏软的新作，同样是星空题材，光斑却裹着一层淡淡的蓝灰晕染，像蒙了层晨雾——那是她从入行起就坚持的“柔光笔触”，他在无数次设计部的汇报里见过，绝不会认错。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顶层。厉承爵率先迈步走出，高管们紧随其后，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路过总裁办公室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侧身看向跟在最后的助理：“张助理，留一下。”
其余人识趣地先走进会议室，张助理连忙上前，从公文包里拿出记事本和钢笔，笔尖悬在纸页上方：“厉总，您吩咐。”他跟着厉承爵多年，知道这位老板向来不喜欢废话，每次开口都是关键指令。
厉承爵靠在办公室的玻璃门上，指尖夹着手机，屏幕依旧亮着群聊界面。“早上你转发的行业交流群，”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从现在开始，重点盯里面关于设计部的所有讨论。任何新消息、新截图，哪怕只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评价，都整理好发我私人邮箱。”
张助理笔尖一顿，随即迅速记下：“明白。需要安排公关部的人提前介入吗？现在群里讨论还比较克制，要是……”
“不用。”厉承爵首接打断他，语气冷了几分，“不准声张，更不准让设计部的人知道。”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走廊尽头——那是设计部的方向，此刻应该能听见键盘敲击的声音，可他总想起苏软刚才发呆的样子，指尖鼠标时的慌乱，像只被惊到的小兽。
张助理心里犯嘀咕，却不敢多问。厉总向来对公司声誉看得极重，这次涉及员工的“风格争议”，按说该早做准备，可他却要求“低调”，甚至不让当事人察觉。但他清楚厉承爵的脾气，不该问的绝不多嘴，只点头应道：“好的厉总，我亲自跟进，保证不泄露任何消息。”
“还有。”厉承爵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道，“查一下那个叫林野的画家。所有公开资料、参展记录、作品风格演变，尤其是三年前创作《星落》时的背景，越详细越好。下班前给我。”
“林野？”张助理在记事本上圈出这个名字，“是那位常年隐居在南方，很少公开露面的小众画家吗？我之前好像在艺术周刊上见过他的报道。”
“是。”厉承爵的指尖终于离开手机屏幕，抬眼看向会议室的方向，“尽快。”说完，他推开门走进办公室，随手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一角，屏幕自动暗了下去，刚好遮住那张还没来得及关闭的对比图。
张助理站在原地，对着记事本上的两条指令愣了两秒。一条盯舆论，一条查原作者，却偏偏不让当事人知道——厉总这是打算私下处理？他摇摇头，把疑惑压下去，转身快步走向自己的工位。刚坐下，就先点开了那个行业交流群，设置了特别提醒，又立刻联系相熟的艺术圈朋友，拜托对方帮忙查林野的资料。
而总裁办公室里，厉承爵并没有立刻开始处理会议文件。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却没能驱散他眉宇间的沉凝。
他想起半年前设计部的年度汇报，苏软站在投影幕前，紧张得手指都在发抖，却还是清晰地阐述着自己的“柔光笔触”理念：“我觉得光影不应该是锐利的，应该像水一样，能包裹住画面里的情绪。”当时他坐在台下，看着投影幕上她的作品，那些带着朦胧光晕的插画，确实比同类作品多了几分温度。
这样一个把“情绪”揉进笔触里的设计师，会刻意去“借鉴”别人的风格？厉承爵不太相信。但群里的讨论己经出现，匿名邮件也来得蹊跷，他必须先弄清楚真相——在事情发酵到无法收拾之前，也在那个小姑娘被流言逼得乱了阵脚之前。
他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拨通了设计部主管的分机。“苏软的季度设计稿，进度怎么样？”
电话那头的主管愣了一下，连忙回应：“厉总，苏设计师己经提交了初稿，整体风格很稳，就是……刚才看她状态好像不太好，说是有点不舒服。”
厉承爵握着听筒的手指紧了紧：“让她先调整状态，定稿可以延后两天。另外，她之前的创作草稿，整理一份电子版发我邮箱，就说是……公司归档需要。”
挂了电话，他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办公桌的空位上。那里平时会放一些合作品牌送的艺术品，昨天刚撤下去，还没来得及换新的。他忽然想起苏软新作里的星空，或许……等这件事过去，可以换幅更有“温度”的画挂在这里。
这时，会议室的催场电话打了进来，厉承爵深吸一口气，压下脑海里的思绪，起身走向门口。路过手机时，他瞥了一眼，群里又多了几条新消息，有人开始翻出苏软更早的作品，说“她以前风格不是这样的，突然转变太可疑”。他指尖在屏幕上顿了顿，最终还是转身走进了会议室，只是脚步比刚才慢了半拍。
而此刻的设计部，苏软正对着电脑屏幕发呆。她刚把初稿发给主管，却没心思做后续的修改，眼睛总忍不住往行业交流群里瞟。群里的讨论己经从“技术分析”慢慢偏向“风格突变”，虽然还没人首接说“抄袭”，但那些微妙的措辞，像细密的雨丝，一点点打湿她的心情。
她翻出三年前的创作笔记，里面夹着一张泛黄的便签，是当时突然想到的光影处理思路，上面画着简单的光斑草图，边缘确实带着模糊的晕染——那是她最初的想法，和林野的锐利笔触完全不同。可这些零散的证据，能说服别人吗？
“苏软，你没事吧？脸色好差。”邻座的同事递过来一杯热咖啡，小声问道，“刚才听小张说，群里在讨论你的画？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闲的。”
苏软勉强笑了笑，接过咖啡：“没事，可能就是没休息好。”她捧着温热的杯子，指尖终于暖和了些，可心里的焦虑却一点没减。她想起刚才在电梯口撞见厉承爵的样子，他眼神冷淡，连停留都只是一瞬，大概……也觉得她的风格转变很可疑吧。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的创作草稿正在被逐页整理，即将发送到厉承爵的邮箱；更不知道，那位看似冷漠的总裁，在会议间隙，还会悄悄点开行业群，扫一眼最新的讨论动态。无声的关注，正藏在沉默的表象之下，慢慢铺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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