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我的话音刚落,沈凌风便想也不想地断然拒绝。他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激烈,那双刚刚恢复冷静的眼眸,此刻又一次燃起了怒火,只不过这一次,怒火的对象是我。
“阿妩,你疯了?!”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让我生疼,“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是龙潭虎穴!你让我把你,把我沈家唯一的妹妹,当成一件货物送进去?我绝不同意!我就是拼着这条命不要,也绝不会让你去冒这个险!”
他的手心滚烫,那份焦灼与后怕,透过皮肤,清晰地传递给我。我心中一暖,知道他是真的关心我。但此刻,不是被兄妹温情牵绊的时候。
我反手握住他,首视着他的眼睛,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哥,你听我说完。”我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以为,我想把自己置于险地吗?你以为,我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险吗?”
我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冷静:“但你有没有想过,除了这个办法,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强闯?‘北风’的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入一个由皇子经营多年的秘密据点。伪装成宾客?我们连宾客都是些什么人都不知道,更没有信物,如何伪装?派人盯梢?忘归楼外围必然守卫森严,我们的人一旦靠近,就会立刻暴露。”
我每说一句,沈凌风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因为他知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所以,我们不能被动地去‘探’,我们只能主动地去‘入’。”我加重了语气,“我们必须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让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走进那扇门。而送上一件让他们感兴趣的‘拍品’,就是我们唯一的‘敲门砖’。”
“那也不能是你!”沈凌风依旧固执地摇头,眼神里满是痛心,“阿妩,三万兄弟的仇要报,但你的安危,同样重要!父亲若是知道……”
“父亲不会知道。”我打断他,“而且,哥,你误会了。我说送一份大礼,但这份‘大礼’,却并非一定是我。”
沈凌风愣住了:“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缓缓抽出被他握住的手,转身看向门外那两道如同雕像般、忠诚地守护着我的身影。
“惊鸿,残月。”我轻声唤道。
两道身影瞬间出现在门口,单膝跪地,无声地等待着我的命令。
我看着沈凌风,缓缓说道:“我要送的‘礼物’,是她们。一对来自西域、能歌善舞、身怀绝技的孪生姐妹。她们的部落在战乱中被灭,她们流落至此,被一个神秘的商人买下,准备在月影会上,卖出一个好价钱。这个故事,你觉得如何?”
沈凌风的瞳孔骤然收缩,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惊鸿和残月,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的计划,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但我知道,这是我们唯一的,也是成功率最高的机会。
惊鸿和残月是军中培养出的顶尖好手,她们的容貌虽然普通,但那股自幼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独特气质,是任何人都模仿不来的。只要稍加包装,再配上一个足够传奇的背景故事,她们绝对能成为月影会上,最引人注目的“奇货”。
更重要的是,她们对我,对沈家,有着绝对的忠诚。我相信,即使身处险境,她们也绝对有自保和完成任务的能力。
“哥,”我再次看向沈凌风,眼神灼灼,“你我,还有‘北风’的人,都目标太大,不适合出面。我们需要一个生面孔,一个信得过的人,扮演那个‘神秘商人’。他负责将惊鸿和残月带进去,而她们两人,则负责在里面,替我们看清楚,听清楚。看清楚参加月影会的都有谁,听清楚他们交易的到底是什么。”
“至于信物,”我看着他,胸有成竹地说道,“赵账房既然能画出样子,我相信,以‘北风’的能力,在一天之内,伪造出一块一模一样的铁牌,并非难事。”
整个计划,在我脑中己经演练了无数遍。每一个环节,每一个细节,我都考虑得清清楚楚。
沈凌风沉默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挣扎,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信服。
良久,他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那口气,仿佛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
“你让我想想……”他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们没有时间了。”我逼视着他,“后天晚上,就是十五。哥,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错过了这次,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夜长,则梦多。”
我的话,成了压垮他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的稻草。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了决然。
“好。”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你说。”
“第一,伪造信物和扮演商人的事,交给我。我会动用‘北风’里最好的人手。第二,行动当晚,我会亲自带一队精锐,在忘归楼外围接应。一旦有任何异动,我们立刻就冲进去,就算是把京城翻过来,我也要把人给你安然无恙地带出来。”
“可以。”我点头。
“第三……”他看着地上跪着的惊鸿和残月,又看了看我,一字一顿地说道,“告诉她们,任务是次要的,保住性命,才是第一位的。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一个忠于我沈家的人,白白牺牲。”
我心中一暖,郑重地点了点头:“我答应你。”
我转向惊鸿和残月,将计划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们。我没有隐瞒任何风险,将此行的九死一生,说得清清楚楚。
她们两人听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我。
“王妃,”惊鸿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静,“我与残月的命,是将军救的。能为沈家效死,是我们的荣幸。”
“万死不辞。”残月的话更少,却更加铿锵有力。
我看着她们,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动与酸涩。我走上前,亲自将她们扶起。
“我不要你们去死。”我握着她们冰冷的手,认真地说道,“我要你们,活着回来。一个都不能少。”
她们的眼眶,微微红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整个计划,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械,开始飞速运转。
沈凌风立刻离开了王府,去安排伪造信物和寻找扮演商人的合适人选。而我,则将自己关在清芷院,开始为惊鸿和残月,进行伪装和特训。
我让晚晴取来了府中最好的衣料和最华丽的首饰。我亲自为她们设计了两套极具异域风情的舞裙,薄如蝉翼的纱衣,配上缀满银铃的腰带,既能凸显她们矫健的身姿,又能在关键时刻,用那些看似装饰的银饰,作为迷惑敌人的武器。
我还根据前世的知识,为她们调制了一种特殊的香料。这种香料,初闻时香气馥郁,能让人心神迷醉,但若是闻得久了,便会产生轻微的致幻效果,足以在关键时刻,为她们的行动,提供掩护。
最重要的,是武器的隐藏。
我将两柄吹毛断发的软剑,巧妙地编入了她们的腰带之中。又将数枚淬了麻药的银针,藏在了她们繁复的头饰里。从外表看,她们只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美丽而脆弱的舞姬。但实际上,她们是两朵随时可以绽放出死亡之花的、最毒的罂粟。
到了第二天傍晚,一切准备就绪。
沈凌风也如约而至,他带来了一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和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小盒子。
“阿妩,这位是‘北风’的陈掌柜,常年在西市活动,对三教九流的门道一清二楚。由他扮演那个商人,万无一失。”沈凌风介绍道。
那位陈掌柜立刻向我行礼,声音嘶哑,带着一股久经风霜的市侩气:“王妃娘娘放心,小人一定办妥此事。”
我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那个黑布小盒上。
沈凌风将盒子打开,一枚通体漆黑的铁牌,静静地躺在红色的丝绒上。铁牌的做工,带着一种粗犷的质感,上面那只回望的狐狸,眼神狡黠,栩栩如生,与赵账房画出的图案,一般无二。
“这是用天外陨铁,由最好的工匠,连夜赶制出来的。”沈凌风沉声道,“分量、手感、甚至是铁器上那股独有的锈味,都模仿得惟妙惟肖。足以以假乱真。”
我拿起那块铁牌,入手冰凉沉重。
它就像是一把钥匙,一把即将开启地狱之门的钥匙。
夜,很快就深了。
一辆外表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从靖王府的后门,悄无声息地驶出,汇入了京城夜晚的车流之中。
马车内,我和晚晴,陪着己经装扮妥当的惊鸿与残月。她们两人脸上蒙着薄纱,只露出一双经过精心描画的、妩媚而又锐利的眼睛。空气中,弥漫着那股我特制的、奇异的香气。
马车外,陈掌柜亲自驾着车。而在我们前后左右,看不见的黑暗中,我知道,有无数“北风”的好手,在暗中护卫。更远处,兄长沈凌风,正带着他最精锐的亲兵,蓄势待发。
马车一路向南,穿过繁华的街市,最终,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三层高的茶楼前。
茶楼的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忘归楼。
这里,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楼前,灯火通明,却又异常安静。门口站着八名身穿黑衣的壮汉,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如鹰,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
陈掌柜停稳马车,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狐狸铁牌。
他跳下马车,整了整衣衫,缓步向那八名壮汉走去。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就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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