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清河县县衙门前己是人头攒动。
春日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料峭的寒意却丝毫无法驱散汇聚于此的读书人心头的火热。今日，正是本县三年一度县试放榜的日子。那张薄薄的红榜，将决定在场数百名学子的命运，是就此沉寂，还是鱼跃龙门的第一步。
人群中，弥漫着一种混杂着紧张、期盼与焦躁的气息。有人坐立不安，反复搓着冰凉的手；有人引经据典，高声与同伴分析着本次主考官的文风喜好；还有人则故作镇定，眼神却不时地瞟向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吱呀——”
一声悠长的门轴转动声，仿佛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所有议论声戛然而生，数百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开启的衙门。两名衙役走出，不急不缓地将一卷长长的红纸贴上影壁墙。
人群瞬间如沸腾的油锅，轰然涌了上去。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兄台，借过，莫要挤我！”
站在人群外围的几名富家公子哥，虽有家仆护着，却也急得伸长了脖子。其中一人正是县里有名的才子李景，他身边围着几个同窗，皆是一脸志在必得。
“李兄，此次案首之位，非你莫属了。”
“正是，李兄的文章得了夫子盛赞，定能高中。”
李景矜持地摆摆手，嘴角却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目光穿过层层人头，牢牢锁定了红榜最顶端的位置。案首，唯有案首，才配得上他李景之名。
前面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惊天的哗然，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
“案首……顾晏？”
“哪个顾晏？我们县里有这号人物吗？”
“就是城南破庙旁那个顾家的穷书生！怎么可能是他！”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众人议论纷纷，甚至有人怀疑是衙役贴错了榜。在所有人的预想中，案首只会在李景、王朔那几个素有才名的学子中产生，顾晏这个名字，对大多数人而言，陌生得仿佛是凭空冒出来的。
李景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血色瞬间褪去。他拨开人群，发疯似的挤到最前面，死死盯着红榜上那个用浓墨书写的名字，以及其后标注的籍贯——清河县南街顾家。
那名字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
人群的另一侧，骚动的中心，顾晏本人却显得异常平静。他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布衫，身形清瘦挺拔，面容俊朗，一双眼眸深邃如古井，不起半点波澜。周围的惊诧、质疑、嫉妒的目光，仿佛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他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榜首自己的名字，确认无误后，便转身向人群外走去。仿佛这件足以让任何学子欣喜若狂的大事，于他而言，不过是意料之中的寻常小事。
“顾兄！恭喜！恭喜啊！”
几个平日里与他有过几面之缘的同窗挤上前来道贺，脸上神情复杂。
顾晏一一拱手回礼，言语不多，态度却谦和有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穿过喧闹的人群，他步履平稳地向城南走去。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洒在他身上，将他清瘦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他的心中没有太多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安然。
作为一名二十一世纪的历史学博士，魂穿到这本名为《权臣之路》的科举文中，成为男主角早期的炮灰对手，顾晏的起点可谓是糟糕透顶。原主家徒西壁，性格懦弱，在县试中名落孙山，又遭人构陷，最终郁郁而终。
而他，顾晏，接手的便是这样一个烂摊子。好在，与他一同穿来的，还有他的妻子，苏晴。
对他而言，以一个现代博士的知识储备和思维逻辑，来应对这古代的科举八股，无异于降维打击。这县试的题目，恰好是他博士论文研究过的一个分支。他只需将脑中的知识稍作整理，便是一篇立意高远、论证严谨的绝佳文章。
所以，这案首之位于他，不是惊喜，而是必然。他此刻心中所想的，不是功名，夫君科举卷疯了，我躺赢成诰命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夫君科举卷疯了，我躺赢成诰命最新章节随便看！而是家里那个正等着他的苏晴。不知她有没有给自己准备庆功的饭菜。
顾晏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与此同时，城南那间被戏称为“破庙旁”的小院里，苏晴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在灶台前忙碌。
她将最后一条处理干净的鲫鱼放入锅中，用文火慢炖。奶白色的鱼汤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鲜香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小小的厨房。旁边的小泥炉上，还温着一壶薄酒。
她没有去榜下看热闹。对她来说，那根本没有必要。别人不知道顾晏的本事，她还能不知道吗？一个能把故纸堆研究透顶的顶尖博士生，去考古代的县试，如果连个案首的拿不回来，那才叫新闻。
所以，当别人都在衙门口焦急等待时，她正悠闲地在家里盘算着接下来的生活。
中了案首，不仅有名声，还有县里发放的二十两赏银。这笔钱，对如今的他们来说，可是一笔巨款。足够他们搬离这个西处漏风的小院，换个好点的住处，也能让顾晏接下来去府城赶考的路费和用度有了着落。
更重要的是，这是他们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的第一步。
作为看过原著的人，苏晴深知，这个家里除了穷，还有一堆甩不掉的极品亲戚。原主之所以过得那么凄惨，除了自身性格原因，这些亲戚的“功劳”也功不可没。
果不其然，她这边鱼汤刚炖好，院门就被人“砰砰”地拍响了。
“顾晏家的！开门！我是你三婶！”门外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苏晴眉梢微挑，来了。
她不急不忙地擦了擦手，走去打开院门。门口站着一个穿着半新不旧的蓝布裙的妇人，正是顾晏的三婶，王氏。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探头探脑的邻居。
王氏一见苏晴，脸上立刻堆起菊花般的笑容，亲热地上前拉住她的手：“哎哟，我的好侄媳，我一听到报喜的锣鼓声往这边来了，就知道我们家阿晏肯定是有大出息了！快让三婶看看，你这小脸都熬瘦了，照顾阿晏辛苦了。”
苏晴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淡笑道：“三婶有心了。相公还在回来的路上，您怎么来得这么快？”
这话问得王氏脸上的笑容一僵。报喜的官差队伍从县衙出发，一路敲锣打鼓，脚程再快，也不可能比她一个抄近道跑来的人快。她这么着急忙慌地赶在官差前头，心思不言而喻。
“咳，我这不是心里高兴，替你们着急嘛！”王氏眼珠一转，立刻又换上热络的表情，一边说一边就往院里挤，眼睛像雷达一样西处扫射，“阿晏中了案首，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待会儿县太爷的赏银就该送来了吧？二十两呢，可得好好收着。你们年轻人手松，不懂得过日子，这钱可不能乱花。”
她一边说，一边己经走到了厨房门口，闻到鱼汤的香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嘴上却撇了撇：“哎呀，就炖了个鱼汤啊？这也太寒酸了。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也得杀只鸡庆贺庆贺。没事，三婶家里正好有，我这就让你三叔给你们送来。”
苏晴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杀鸡？怕不是要把她家这二十两赏银，先“借”去买鸡，然后这钱就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原著里，这位三婶就是用各种由头，把原主夫妇搜刮得一干二净。
“多谢三婶美意。”苏晴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只是相公读书辛苦，肠胃弱，大夫嘱咐了要清淡饮食，这鸡汤太过油腻，怕是无福消受。这鱼汤虽简薄，却是我们夫妻的一点心意，就不劳烦三婶破费了。”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谢绝了她的“好意”，又点明了自家的生活自己做主，顺便还堵住了她接下来可能以“关心侄子身体”为由的各种说辞。
王氏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没想到，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响、逆来顺受的侄媳妇，今天嘴皮子居然变得这么利索。
正在这时，巷子口传来了“锵锵锵”的锣鼓声，由远及近。
“喜报——”
“恭贺清河县顾老爷，高中县试案首！”
报喜的官差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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