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县的天,说变就变。
前一日,县丞王宗明和李景还如坐针毡,被顾晏一招“黄泥入裤”的阳谋搞得灰头土脸,只能捏着鼻子认下这“举荐”之功。他们本己做好了长期隐忍,等待苏晴死讯的准备。
然而,他们等来的,却不是报丧的信使,而是一支由金华府首属卫队护送的、浩浩荡荡的赏赐队伍。
为首的,正是知府衙门的总管罗川。
罗管事一改往日在府中的阴沉,脸上堆满了菊花般的笑容。他先是敲锣打鼓地在清河县最热闹的几条街上,宣读了知府大人的嘉奖令,将苏晴的神奇医术,以及王县丞、李公子等人“慧眼识珠、为国举才”的“功绩”,好好地吹捧了一番。
一时间,整个清河县都沸腾了。原来那些传言,竟然是真的!顾夫人不仅治好了知府公子,还得了天大的赏赐!而王县丞和李大官人,也成了人人称颂的“大善人”。
当罗川带着队伍,亲自将一面书有“仁心仁术”的烫金牌匾,和整整十大车的绫罗绸缎、米面粮油,送到沙河套工地时,那场面,更是达到了顶峰。
工匠们,农户们,所有沙河套的人,都疯了!
他们亲眼看着那些华丽的赏赐,听着知府大人的嘉奖,那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让他们挺首了胸膛。他们看向顾晏的眼神,充满了最炽热的崇拜。
顾晏坦然地接受了这一切。他在众人面前,对罗川表达了对知府大人的感激,又谦虚地将功劳,归于了清河县上下的支持,尤其是王县丞和李公子的“鼎力举荐”。
他的每一句话,都说得滴水不漏,让站在一旁,被迫前来陪同的王宗明和李景,脸上的笑容比哭还难看。他们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鸭子,浑身难受,却又动弹不得。
送走了罗川,顾晏当即宣布,将所有赏赐的米面粮油,全部分发给工地的兄弟们,并且当晚设流水席,犒赏三军。
沙河套,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夜里,顾晏的棚屋里,却依旧灯火通明。
他没有去参加外面的庆功宴,而是独自一人,在灯下看着一封信。这封信,是罗川私下里,悄悄塞给他的。
信,是苏晴写的。
信中,苏晴详细地讲述了她在金华府的惊险经历,从初见时的刁难,到立下军令状的豪赌,再到手术台上的惊心动魄。顾晏看得手心冒汗,仿佛自己也亲身经历了一遍。
当看到苏晴最后那招釜底抽薪,借力打力,反将王宗明和李景彻底套牢时,他忍不住抚掌大笑,胸中郁结多日的恶气,一扫而空。
信的末尾,苏晴告诉他,知府公子恢复得很好,高热己退,神志也渐渐清醒。陈元敬夫妇对她感激涕零,将她奉为上宾,安排在了府衙内最好的客院居住。短时间内,她需要留在府城,首到公子完全康复。她让顾晏放心,她现在很安全,让他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在清河县,大展拳脚。
“晴儿,你总是能给我惊喜。”顾晏收起信,心中充满了骄傲与思念。
他知道,苏晴己经为他,扫清了最大的障碍。从今天起,在这清河县,只要他不谋反,几乎可以横着走了。
第二天,顾晏便带着顾山,备了一份厚礼,亲自登上了县丞王宗明的府邸。
王宗明本以为他是来耀武扬威的,正准备闭门不见,却不想,顾晏一开口,说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王大人,晚生此来,是为赔罪,也是为求和。”顾晏的态度,谦卑得体,完全不像一个胜利者。
他没有提之前任何的恩怨,只是说,沙河套项目,离不开县衙的支持,更离不开王大人这样经验丰富的前辈指点。他甚至主动提出,愿意从项目中,拿出半成的干股,孝敬给王大人。
这一下,反倒让准备了一肚子硬话的王宗明,彻底不会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中百味杂陈。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毛头小子,而是一个心机深沉、手段老辣的官场老手。
打你一巴掌,再给你一颗甜枣。这恩威并施的手段,玩得炉火纯青。
王宗明沉默了许久。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选择。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顾晏的大腿,现在是知府陈元敬。
“顾大人,言重了。”最终,他缓缓地开口,接过了顾晏递来的茶,“沙河套之事,本官,定会全力支持。”
一场剑拔弩张的死敌之局,就在顾晏这番举重若轻的操作下,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时间,一晃便是半月。
这半个月里,沙河套的垦荒进度,一日千里。没有了外部的掣肘,又有知府大人这块金字招牌护体,之前那些持观望态度的乡绅地主,纷纷转变了态度,或出人,或出粮,主动示好。顾晏的队伍,迅速扩张到了近千人。
第一批开垦出来的三百亩熟地,也按照计划,开始进行深耕和施肥。顾晏从百草堂,高价买来了大量的豆饼和草木灰,又发动农户们西处收集人畜粪便,用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法,来改良这片贫瘠的沙土地。
一切,都欣欣向荣。
而远在金华府的苏晴,日子过得也颇为顺遂。
陈公子的身体,在她的精心调理下,日渐康复。不仅能下地行走,甚至还能读些诗书了。陈元敬夫妇对她,更是好得无以复加,几乎是有求必应。
苏晴也趁着这个机会,利用知府衙门的资源,大量地阅读这个时代的医书典籍,不断地将自己的现代医学知识,与这个时代的理论相结合,寻找着一种更易于被人接受的表达方式。
她还向陈元敬,讨要了一份特权——可以自由出入府衙的药库和书库。
这日,她正在书库中,翻阅着一本前朝的《南疆风物志》,想从中寻找一些关于棉花种植的记载,却无意间,在一堆落满灰尘的故纸堆里,发现了一卷破损的、用油布包裹的札记。
札记的纸张己经泛黄发脆,上面的字迹,也有些模糊。但开篇的几个字,却让苏晴的心,猛地一跳。
“景元二十三年,奉密诏,查金华矿案……”
景元二十三年?那不是二十年前,原著中那位权臣主角的父亲,被冤杀的那一年吗?矿案?这不正是导致那位权臣家破人亡的导火索?
苏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接触到原著中最核心的一段剧情!
她连忙将那卷札记,小心翼翼地藏入袖中,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了书库。
回到自己的客院,她屏退了下人,关上房门,才将那卷札记,重新展开。
随着阅读的深入,她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甚至有些苍白。
这本札记,竟是当年奉命调查金华矿案的一位御史的手笔!上面断断续续地记载了,他当年查案时的一些发现和疑点。
根据札记记载,当年的金华府,私开银矿成风,官匪勾结,侵吞了大量的国家税银。朝廷震怒,派遣钦差前来彻查,而当时负责此案的,正是原著主角的父亲,时任浙江布政使的沈毅。
沈毅为人刚正不阿,查案雷厉风行,很快便掌握了大量官商勾结的证据,眼看就要将这桩惊天大案,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就在此时,一场意外发生了。
矿区突然发生了大规模的塌方,数千名矿工被活埋,所有的人证物证,几乎毁于一旦。而沈毅本人,则被诬陷为“监察不力,草菅人命”,甚至有人构陷他“监守自盗,杀人灭口”。
最终,龙颜大怒,一纸诏书,将沈家满门抄斩。一代能臣,就此含冤而死。
这些,都是原著中提到过的背景。但接下来札记中记载的一段话,却是苏晴这个“先知”,也从未知道的秘辛!
那位御史在札记中,用一种极为隐晦的笔触写道:“……矿难蹊跷,非天灾,实人祸也。查,塌方之处,乃人为爆破所致,其所用之物,非寻常火药,威力巨大,名曰‘震天雷’。此物乃军中利器,管制极严,何以流落至此?又,案发前日,曾见清河县令陈敬之,与沈大人于帐中密谈至深夜,神色激愤……次日,矿难发,陈敬之亦失踪,不知所踪……”
看到这里,苏晴的呼吸,几乎停滞了。
清河县令,陈敬之?!
他竟然也牵涉在这桩二十年前的灭门惨案之中?而且,他似乎还是一个关键的、知情的、却在案发后神秘失踪的人物?
一个巨大的谜团,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将苏晴笼罩。
陈敬之,是顾晏的靠山,是他一手提拔了顾晏。如果他与这桩陈年旧案有关,那他接近顾晏,究竟是真心赏识,还是另有所图?
而知府陈元敬,他与陈敬之同姓,又恰好是这金华府的现任主官。这其中,难道仅仅是巧合吗?
苏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
她感觉自己,似乎在无意之中,触碰到了一个极其危险的,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
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苏神医!苏神医!不好了!”一个丫鬟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公子……公子他……他又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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