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三的日头刚跃过天坛的祈年殿顶，祭天的礼乐就顺着风飘远了。萧越身着十二章纹的祭服，站在圜丘中央，身边是各族推举的代表——须发皆白的中原老儒、腰佩弯刀的草原族长、手捧葡萄枝的西域长老，他们手里都捧着祭品，眼神肃穆又带着暖意。
祭品台上的物件格外特别：中原的五谷、草原的酥油、西域的蜜饯，摆成一个圆形的“和”字。最中间放着块同心石，石上刻着三种文字的“共荣”，是去年各族工匠合力从泰山采来的，石纹里还能看出中原的凿痕、草原的打磨、西域的抛光。
“天地无私，载万物而不偏；圣人有道，育万民而不分。”老儒诵读祭文，声音苍老却洪亮，各族代表都跟着低头行礼，动作虽有差异，心意却同——祈愿这大雍的土地，再无饥寒；祈愿这天下的人，永结同心。
祭文毕，萧越亲手点燃三炷香，插进共用的香炉。香烟袅袅升起，混着祭坛下孩子们撒的花瓣——中原的梅瓣、草原的雪绒花、西域的玫瑰，在阳光下旋转飞舞，像无数个小小的祝福。
“陛下，您看那孩子。”李德全轻声提醒。沈书砚正踮着脚，把巴特递来的羊毛哈达系在祭旗上，阿古拉则将一串琉璃珠挂在旁边，三个孩子手拉手，对着圜丘深深一拜，小脸上的虔诚，比更动人。
祭天仪式后，各族代表在天坛下的广场上举行“共誓礼”。中原的乡绅念着“守望相助”，草原的牧民唱着古老的安魂歌，西域的商人则用母语说着“诚信通商”，最后所有人一起用中原话宣誓：“各族一心，共护大雍，生死与共，福祸相依！”
声音落下时，广场边的礼炮齐鸣，彩纸漫天飞舞，竟都是各族的象征图案——中原的龙、草原的狼、西域的葡萄，在空中织成一片绚烂的网。围观的百姓爆发出欢呼，一个卖糖画的老汉举着刚做好的“三族合璧”糖人，高喊：“看这糖人！龙身狼尾葡萄藤，甜到心里头！”
萧越走到广场一角，见苏明远正和各族农人查看新的“共耕图”。图上规划着来年要新开的万亩良田，中原的稻、草原的麦、西域的棉，将按地形交错种植，旁边还标着“各族农师轮值指导”。“开春就能动手，”苏明远眼里闪着光，“这地里要长出的不只是粮食，更是念想。”
赵毅则带着边关将领和各族族长，在沙盘上推演新的“联防阵”。“这阵要把中原的城防、草原的骑兵、西域的斥候全揉进去，”他用木杆指着沙盘，“不管来什么敌人，咱们都能像这沙子一样，攥成一团硬拳头！”
温砚的百工坊展台前更热闹。新造的“万民钟”刚挂起来，钟体铸着各族的纹饰，敲起来声音雄浑，能传十里远。“这钟要挂在京城中心，”温砚介绍道，“每月初一敲响，提醒大家，日子再忙，也别忘了‘共荣’二字。”
萧越接过匠人递来的钟锤，轻轻撞向钟体。“咚——”钟声在广场上回荡，震得檐角的冰棱簌簌掉落，却让人心头一暖。他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他在龙椅上听着边关急报，只觉得前路茫茫。而现在，他站在这片欢声笑语里，听着各族人共同的誓言，看着孩子们手里攥着的“共荣”糖人，才真正明白，所谓帝王，不过是守护这份“共”字的人。
“李德全，”他轻声道，“把今日的祭天仪式和共誓礼，刻成石碑立在天坛旁，碑名就叫‘同心碑’。再让史官把这五年的变化编成《共荣记》，分发给各州府，让百姓都知道，好日子是怎么来的，该怎么守。”
日头偏西时，仪式渐渐收尾，各族人互相道别，却都没急着走，反倒聚在一起分享带来的年礼。中原的丝绸换草原的皮毛，草原的奶酒换西域的香料，西域的琉璃换中原的瓷器，连孩子们都在用自己的小玩意儿交换——沈书砚的竹蜻蜓换了巴特的狼牙吊坠，巴特的羊毛球换了阿古拉的琉璃弹珠，最后三人的口袋里都装着对方的礼物，笑得像偷了蜜的小兽。
萧越站在天坛的台阶上，望着渐渐散去的人群。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错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远处的炊烟升起，混着饭菜香，那是各族百姓正准备着“共庆宴”，要把今日的欢喜，融进一碗一筷里。
他知道，这岁首祭的意义，不止是敬天祈福，更是确认彼此的存在。当各族的祭品摆在一起，当共同的誓言响彻云霄，当孩子们的口袋里装着对方的礼物，这大雍的“共荣”，就再也不是纸上的文字，而是刻进骨子里的习惯，是流在血脉里的温情。
晚风带着钟声的余韵，吹过祈年殿的金顶。萧越握紧了手里的同心石，石面被体温焐得温热。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岁岁年年，还要有无数个这样的“共”字——共耕、共守、共乐、共庆，首到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都忘了“你我”，只记得“咱们”。
远处的万民钟又被风吹得轻响，像在为这新的开始，轻轻喝彩。十二岁的帝王转身走下台阶，脚下的石板被无数人的脚印磨得光滑，却也因此更显坚实。他的身后，是渐渐沉落的夕阳，身前，是正在亮起的万家灯火，而这天地之间，正回荡着一个越来越清晰的声音：
大雍，正和所有的人一起，走向更暖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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