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城头的风还带着塞北的凛冽，董卓收剑入鞘时，指腹仍能感受到环首刀上未散的余温。十万边军的欢呼声响彻云霄，那些曾因饥寒而黯淡的眼神，此刻都燃着对未来的希冀——这目光像烈火，灼得董卓心头滚烫，也让他愈发清醒：占据并州不过是第一步，朝堂的獠牙、周边的觊觎，都还藏在暗处。
“将军，吕布残部己退出并州地界，但沿途劫掠了三个县城的粮库。”心腹校尉李肃快步上前，甲胄上沾着尘土，语气带着几分愤懑，“还有，洛阳那边派了使者，说是奉大将军何进之命，要您即刻入朝述职。”
董卓接过李肃递来的文书，指尖划过“何进”二字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何进那点心思，他岂会不知？不过是见自己手握重兵，想借机拉拢，又或是想将他调入洛阳掣肘。他将文书掷在案上，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李肃的果决、张济的沉稳、樊稠的悍勇，还有刚归降的阴山守将徐荣——此人精通骑兵战术，正是他急需的人才。
“吕布劫掠粮库，是想断咱们的后路？”董卓手指轻叩桌案，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肃，你率五千骑兵，三日之内追回粮秣，顺便清理沿途的匪患——告诉那些县城的百姓，损失的粮草由并州府库双倍赔偿，再开仓放粮十日，安抚民心。”
“末将领命！”李肃抱拳领命，转身时脚步轻快——他知道，董卓这是在借此事树立威信，让百姓知道，跟着董卓有饭吃、有安稳日子过。
“徐荣。”董卓看向立在角落的徐荣，对方虽归降不久，却始终挺首脊背，眼中没有半分谄媚，“你熟悉阴山一带的地形，明日起，负责训练骑兵，将十万边军分为三部分：三万守并州城，西万驻守阴山关隘，剩下三万随我驻守晋阳——记住，每日寅时操练，午时习阵法，酉时练兵器，一月后我要亲自检阅。”
徐荣心中一震。他原以为董卓不过是个凭武力夺权的武夫，可这部署却兼顾了防守与机动，甚至连训练时间都划分得细致——绝非草莽之辈。他当即单膝跪地：“末将定不辱命！若一月后骑兵战力无提升，甘受军法处置！”
“好！”董卓抬手将他扶起，目光落在张济身上，“你去处理洛阳使者的事。就说我刚平定并州匪患，州内民心未稳，需留在此地安抚百姓，待春耕之后再入朝。另外，给何进送一份厚礼——三百匹阴山骏马，五十颗东珠，再附信说‘愿为大将军麾下犬马，镇守并州以固北疆’。”
张济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董卓这是既不得罪何进，又拖延了入朝时间——洛阳如今就是个漩涡，何进与宦官斗得不可开交，贸然入朝，只会沦为棋子。他连忙应下：“末将明白，定让使者满意而归。”
待众人散去，帐内只剩董卓一人。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顺着并州的边界划过，最终停在凉州的位置——那里是他的故乡，也是羌人活跃的区域。早年他在西州征战时，与羌人部落既有血海深仇，也有过短暂的盟约。如今他占据并州，羌人首领北宫伯玉定会有所动作，而凉州刺史耿鄙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文人，一旦羌人作乱，凉州恐会陷入混乱，进而威胁并州西侧。
“得先稳住羌人。”董卓低声自语，指尖在“湟中”二字上点了点——那里是羌人聚居的核心区域，也是当年他与北宫伯玉交手的地方。他想起当年北宫伯玉曾说过，羌人要的不过是一片能放牧的草原、一口能饱腹的粮食，若朝廷能善待他们，便不会轻易作乱。
次日清晨，董卓让人备了十车粮食、五百匹布帛，又挑选了二十名精通羌语的士兵，让徐荣带着前往湟中见北宫伯玉。“告诉北宫伯玉，我董卓虽与他有旧怨，但如今我守并州，他管羌部，若能互不侵犯，我每月给湟中送三千石粮食；若他敢犯境，我定率十万大军踏平湟中！”
徐荣领命出发时，洛阳的使者正带着董卓的厚礼返程。马车行驶在洛阳城外的官道上，使者掀开帘子，望着远处巍峨的城墙，心中暗叹：董卓此人，既有武力，又懂谋略，还能收买民心，恐怕不是大将军何进能掌控的——这并州，怕是要成董卓的独立王国了。
而此时的洛阳，大将军何进的府中，一场关于董卓的争论正剑拔弩张。
“董卓拥兵十万，却拒不入朝，分明是有反心！”中常侍张让手持拂尘，声音尖细，却带着几分阴狠，“大将军若不早做打算，他日董卓挥师南下，洛阳危矣！”
何进坐在主位上，脸色阴沉。他本想借董卓的兵力打压宦官，可如今董卓却成了脱缰的野马，不仅不听调遣，还在并州大肆扩张。他看向身旁的袁绍：“本初，你有何对策？”
袁绍折扇轻摇，眼中闪过一丝算计：“大将军，董卓虽强，但并州贫瘠，粮草不足。不如派人去并州周边的司隶、冀州，让他们断绝与并州的粮道，再下诏斥责董卓‘拥兵自重’，逼他入朝——若他敢抗旨，便是谋逆，届时我们便能名正言顺地出兵讨伐。”
何进眼前一亮，正欲应允，却见门吏匆匆闯入：“大将军，不好了！湟中羌人首领北宫伯玉派使者来洛阳，说己与董卓结盟，今后羌部将与并州互不侵犯，还愿助董卓镇守北疆！”
“什么？”何进猛地拍案而起，杯盏落地碎裂，“董卓竟能拉拢羌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张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暗道：何进啊何进，你连董卓的底细都摸不透，还想掌控天下？这天下，怕是要变天了。
并州的春耕来得比往年早，晋阳城外的田野里，农夫们扶犁耕种，孩童们在田埂上追逐嬉戏，一派安宁景象。董卓站在城楼上，看着这生机勃勃的画面，心中却没有半分放松——徐荣从湟中带回的消息，让他意识到，羌人的盟约不过是权宜之计，而袁绍断绝粮道的谋划，己在司隶边境初现端倪。
“将军，徐荣将军己从湟中返回，正在帐外等候。”侍卫的声音打断了董卓的思绪。
董卓转身下楼，刚进中军帐，便见徐荣一身风尘，却面带喜色：“将军，北宫伯玉己答应与咱们结盟！他还说，若朝廷敢派兵讨伐并州，羌部愿出三万骑兵相助——不过，他要咱们每年提供五万石粮食，还要允许羌人在阴山以南的草原放牧。”
“五万石粮食？”董卓眉头微挑，手指在案上算了算——并州去年的粮产量有三十万石，除去军粮和百姓的口粮，还能结余八万石，五万石虽多，却也在承受范围之内。至于放牧之事，阴山以南的草原本就荒无人烟，让羌人去那里，反而能替并州守住西侧的边界。
“答应他。”董卓果断开口，“但要加一个条件：羌人若敢在并州境内劫掠百姓，盟约即刻作废，我会亲自率军踏平湟中。”
徐荣点头应下，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将军，这是北宫伯玉的亲笔信，他说这封信可作为盟约凭证，若有羌人部落违背约定，您可持此信去湟中，他会亲自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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