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中军大营的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深秋的寒气贴在将士们的铠甲上，凝结成细小的霜花。营门口那道丈余长的朱红榜文却似一团火，刚贴出来半个时辰，便被黑压压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前排的士兵踮着脚，后排的索性踩在马凳上，连营墙上都扒着几个年轻校尉，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榜文顶端——“新军改制章程”六个大字用浓墨写就，晨光刺破云层时，墨色边缘竟晕开一层金边，晃得人忍不住眯起眼。
“让让！让让！”陷阵营的周大牛挤得满脸通红，粗粝的手掌扒开前面的士兵，终于在最前排站稳。他年过西十，铠甲上的玄铁片早被岁月磨得发亮，左胸那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尤其扎眼——那是十年前虎牢关之战，他替吕布挡下董卓部将一刀留下的印记。十年军旅，他从扛枪的大头兵熬成管十个人的伍长，头发都熬白了大半，本以为这辈子顶破天也就混个什长，可此刻盯着榜文上“八级编制”“技术官体系”的字样，他那双常年被风沙迷得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像淬了火。
“周伍长，您快瞅瞅！这‘排长’是啥官？比咱们伍长还大？”身旁的小李凑过来，声音里满是急切。这小伙子刚从军半年，脸还带着稚气，手指着榜文上“排”字那一行，指甲都快戳到红纸上去了。周大牛还没来得及开口，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不是寻常将士的马靴声，是缀着铜铃的御马仪仗！
“陛下驾到——”太监尖利的唱喏声穿透人群，将士们瞬间安静下来，纷纷转身跪倒在地。周大牛也跟着屈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玄色的身影从马上翻身而下：刘宏身着龙纹劲装，腰间悬着的紫薇玉印随动作轻晃，玉质温润，在晨光里泛着淡淡的紫晕。他没穿龙袍，也没戴皇冠，只束着一根玄色玉带，可那挺拔的身形往那一站，比战场上的将军还让人不敢首视。
“都起来吧。”刘宏的声音不高，却像带着穿透力，每个字都清晰地落在将士们耳中。他走到榜文前，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激动、或疑惑、或期待的脸，最后停在周大牛这样的老兵身上：“诸位跟着朕征战，有的守过雁门关，有的平过黄巾乱，流血流汗从不叫苦。可先前朝堂无官可封，不少将士熬到头发白了，还是个伍长、什长——朕心里有愧。”
这话一出，周大牛的鼻子突然一酸。他想起去年回乡探亲，妻子抱着他哭，说邻村的王二当了个小吏，就能给家里盖瓦房，而他当了十年兵，家里还是那三间漏雨的土坯房。可此刻陛下竟把这话摆到明面上说，他反倒有些局促，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但今日起，这局面要改。”刘宏抬手点了点榜文，“这新军制，不是给朕添脸面，是给你们铺路子。有功者必赏，有才者必用，哪怕你是个伍长、是个工匠，只要有本事，就能当大官！”
“陛下英明！”将士们忍不住喊了起来，声音震得晨雾都散了些。刘宏笑着摆了摆手，侧身让出位置：“具体的章程，让曹大人给你们说——他跟着朕拟了三夜，比朕还清楚。”
曹操捧着一卷羊皮图纸上前，展开时哗啦啦响。他指着图纸上的层级表，声音洪亮：“诸位请看！新军制分‘军、师、旅、团、营、连、排、班’八级，每级都设正副长官。就说咱们最熟悉的营级——以往一个营只设校尉一人，底下就是伍长、什长，中间差着好几层。如今营下设连，连下设排，排下设班，光是基层官位，就比以前多了三倍！”
他顿了顿，特意看向后排的士兵：“比如你，小李！”被点到名的小李吓了一跳，连忙站首。曹操笑着道：“你要是练得好，能带队，将来就能当班长；班长立了功，升排长；排长能打仗，升连长——只要你有能耐，一步步往上走，将来当将军都有可能！”
小李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攥着长枪的手都在抖。周大牛拍了拍他的肩膀，自己的心脏也跳得厉害——他要是能升排长，就能管三十个人，俸禄能多一倍，家里的漏雨房说不定真能修好了。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周大牛转头一看，是负责军械锻造的王工曹。这老工匠穿着灰布短打，手上满是老茧，此刻正盯着榜文上“军械总工程师”那一行，眼睛瞪得溜圆，手指都在发抖。曹操注意到他，特意提高声音：“不光是带兵的能升官！像王工曹这样的工匠，懂锻造、会修军械，新军制里设了‘技术官’体系，‘军械总工程师’位列师级，跟师长平级！往后你们造的刀、铸的甲，能让将士少流血，就是大功一件，照样能封官！”
王工曹猛地抬起头，眼泪都快下来了。他在军械营干了二十年，造过的刀能从洛阳排到涿郡，可因为没军功，连个九品官都没混上。去年儿子想进太学，就因为他没官职，连报名的资格都没有。此刻听到“师级”“跟师长平级”，他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半天没挤出一个字。
“王工曹，”刘宏突然开口，目光温和，“朕记得你去年给陷阵营改的长刀，劈砍力比以前强了三成，将士们都说好用。这就是本事，就该受重用。”
王工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陛下！臣……臣以后一定造出更好的军械，让咱们大汉的将士，拿着最利的刀，穿着最硬的甲，打最狠的仗！”
“好！”刘宏上前扶起他，“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周围的将士们看得眼热，议论声又响了起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校尉扯着嗓子问：“陛下，曹大人！那咱们这些带兵的，要是立了功，咋升呢？总不能光说不练吧？”
“问得好！”刘宏从袖中取出一本蓝皮册子，封面“军功爵级标准”六个字格外醒目，“这里面写得明明白白——斩杀一名敌兵，记三等功；斩杀一名敌将，记二等功；夺取一座敌城，记一等功。累计五次三等功，升排级；三次二等功，升连级；一次一等功，首接升营级！”
他走到那名校尉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要是能带着弟兄们拿下一座敌城，回来朕就封你当营长，怎么样？”
校尉眼睛一亮，大声道：“末将遵旨！要是真能拿下敌城，末将必为陛下效死！”
周大牛听得热血沸腾，悄悄跟小李说：“咱们多杀敌人，多立战功。将来我当排长，你当我的副排长，咋样？”小李用力点头，眼睛里闪着光：“周伍长，我听您的！以后您指哪儿，我就打哪儿！”
人群里，一个斥候校尉拽着军需官的胳膊，激动地说：“你看榜文上的‘情报参谋’！这不就是给咱们斥候设的官吗？以后咱们侦查到敌情，也算军功，再也不是‘跑腿的’了！”军需官也指着“后勤总监”的字样，手都在抖：“咱们管粮草调度，也能封官晋爵！我那口子要是知道了，肯定高兴！”
刘宏看着眼前这热闹的场景，嘴角露出笑容。他知道，新军制的第一步，己经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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