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的声音很轻，但落在柳如烟的耳中，却无异于一声惊雷。
她冰雪聪明，几乎是在瞬间，便明白了苏辰话语中的深意。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言出法随”，这西个字所代表的分量，实在太过沉重了。
重到，足以让任何人为之疯狂，足以颠覆整个修仙界的认知！
今日之事，若只是单纯地将“圣教”入侵一事上报，那便是宗门抵御外敌的功臣。
可若是将苏辰那神魔般的手段，也一并公之于众……
柳如烟不敢想象，那会引发何等恐怖的风暴。
届时，苏辰将不再是那个备受期待的“紫宸玄音”真师，而会变成一个行走的“大道化身”，一个被无数贪婪、嫉妒、恐惧的目光所觊觎的“异类”！
就算是宗主玄阳真人，那位一向对苏辰青睐有加的元婴大修士，在面对这等足以动摇宗门根基、甚至能让人窥见长生之秘的“神通”时，是否还能保持初心？
谁也说不准。
人心，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苏辰这是在提醒她，也是在……试探她。
他将自己最大的秘密，以一种退无可退的方式，展现在了她的面前。现在，轮到她来做出选择了。
是选择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为自己换取无上的功劳与宗门的重视？
还是选择，为他守住这个秘密，与他一起，共同面对未来那不可预测的惊涛骇浪？
柳如烟的心，在这一刻，竟是前所未有地乱了。
她看着苏辰那双平静而深邃的眼眸，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内心的一切想法。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雪地上的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最终，柳如烟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她那双清冷的凤眸之中，所有的迷茫与挣扎，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决然。
“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今日，玉女峰遭不明之敌入侵，布下歹毒阵法，欲对我不利。幸得苏师弟及时赶到，你我二人联手，经过一番苦战，最终侥幸将来犯之敌尽数诛杀。”
“至于敌人，为何而来，用了何种手段，我因被阵法所困，心神受损，记忆……有些模糊了。”
她抬起头，迎着苏辰的目光，眼神清澈，不带一丝杂质。
“苏师弟，你觉得，我这个说法，如何？”
苏辰闻言，笑了。
那笑容，发自内心，如同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瞬间驱散了两人之间那最后一丝凝重的气氛。
“师姐聪慧。”他由衷地赞叹道。
柳如烟的这番话，堪称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今日之事，又将他那惊世骇俗的手段，完美地掩盖了过去。
“联手苦战”、“侥幸诛杀”，这八个字，足以打消掉所有人的疑虑。毕竟，一个是新晋的金丹真人，一个是屡创奇迹的宗主真传，两人联手，越级斩杀掉两个同阶的敌人，虽然惊人，却也并非完全不可接受。
而一句“记忆模糊”，更是将所有可能涉及细节的追问，都堵死了回去。
最重要的是，她说出这番话，便等同于，向苏辰递上了一份……投名状。
她，选择了与他站在一起。
从这一刻起，他们二人，便不再是简单的同门与盟友。
而是一个拥有共同秘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攻守同盟。
“那便有劳师姐了。”苏辰对着柳如烟，郑重地一抱拳。
这一拳，代表着他的承诺与信任。
柳如烟轻轻颔首，算是回应。
她知道，自己今日这个选择，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她将自己未来的命运，与眼前这个充满了无尽谜团的青年，彻底绑在了一起。
这或许是一场豪赌。
但不知为何，她的心中，非但没有丝毫的担忧与后悔，反而……隐隐有一丝期待。
她很想看看，这个身负惊天秘密的青年，未来，究竟能走到何种不可思议的高度。
“走吧。”柳如烟收敛心神，恢复了往日的清冷，“此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主峰，面见宗主。”
“好。”
苏辰点了点头，随即心念一动，将那件黑色的斗篷与储物袋，用一团火焰，焚烧得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化作两道流光，冲天而起，首奔主峰玄阳殿而去。
……
一炷香后。
玄阳殿内。
宗主玄阳真人高坐云床之上，听着下方苏辰与柳如烟的汇报，那张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如山的神情。
“圣教？枯树血眼？”
他抚着长须的手，微微一顿，眼中精光爆射。
“你们确定，没有看错？”
“回禀师尊，弟子确定。”苏辰恭敬地回答道，“那枚令牌，材质特殊，上面的徽记，更是充满了邪异之力，弟子绝不会认错。”
柳如烟也在一旁补充道：“宗主，那‘鬼煞噬魂阵’歹毒无比，以生魂为基，绝非正道所为。而且，对方能悄无声息地潜入玉女峰布阵，其对宗门护山大阵的了解，恐怕非同一般！”
玄阳真人的脸色，变得愈发阴沉。
他身为一宗之主，活了数百年，见识何等广博？
可对于这个所谓的“圣教”，以及那诡异的“枯树血眼”徽记，他竟是……闻所未闻！
这就很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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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此事，本座知道了。”玄阳真人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日起，宗门护山大阵，提升至最高警戒等级。所有弟子，无故不得外出。此事，暂不可外传，以免引起恐慌。”
“是！”苏辰与柳如烟齐声应道。
“至于你们二人……”玄阳真人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你们能联手斩杀两名金丹期的邪魔，护我宗门安宁，当记大功一件。”
“不过，你们也因此，彻底暴露在了那‘圣教’的视线之中。未来，恐怕会麻烦不断。”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屈指一弹，两道流光，分别飞向了苏辰与柳如烟。
柳如烟得到的，是一枚通体火红的玉佩。
“此乃‘赤阳暖玉’，乃是本座早年所得的一件防御性灵宝，可抵挡元婴之下三次全力攻击。你且贴身佩戴，以防不测。”
而飞向苏辰的，则是一面古朴的、巴掌大小的青铜小镜。
“苏辰，你修为尚浅，虽有奇遇，但终究根基不稳。这面‘青玄破妄镜’，乃是宗门传承法宝之一，可看破一切虚妄幻象，更能发出一道‘青玄神光’，诛杀邪魔，威力堪比金丹后期修士一击。”
“此二物，既是给你们的奖赏，也是给你们的护身符。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多谢师尊（宗主）！”
苏辰与柳如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讶。
尤其是苏辰。
他没想到，玄阳真人竟会如此大方，首接赐下了一件宗门传承法宝！
看来，今日之事，是真的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
“下去吧。”玄阳真人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如烟，你回去好生修养。苏辰，你那‘紫宸玄音’，三日后，照常举行，不必因此事耽搁。”
“是。”
两人再次行礼，随后缓缓退出了玄阳殿。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玄阳真人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联手苦战？记忆模糊？”
他低声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两个小家伙，倒是挺有默契……”
他活了数百年，什么人没见过？苏辰和柳如烟那点小心思，又岂能真的瞒过他的眼睛？
他很清楚，这两人，一定隐瞒了什么。
尤其是苏辰。
一个刚刚筑基的修士，就算再妖孽，能参与到金丹级别的战斗中，并“侥幸”获胜？
这其中，必有惊天的秘密。
不过，他没有选择追问。
水至清则无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只要这个秘密，对宗门无害，甚至……有利，那他便乐得装聋作哑。
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那个神秘的“圣教”。
他缓缓闭上双眼，一道无形的、磅礴无比的神念，瞬间扩散开来，覆盖了整个青玄宗，乃至方圆千里的山脉。
“枯树……血眼……”
“老夫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在我青玄宗的头上，动土！”
……
与此同时。
丹鼎峰。
峰顶的丹房之内，秦少阳正盘膝而坐，身前悬浮着一座赤红色的丹炉。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气息也略显不稳。
就在刚才，他派出去监视玉女峰动静的一只灵蝶，在靠近玉女峰顶的瞬间，便被一股无可抵挡的恐怖力量，碾成了齑粉。
连带着，他附着在灵蝶身上的一缕神念，也随之被重创。
“好强的阵法波动……还有那股死气……”
秦少阳睁开双眼，眼中充满了惊疑与后怕。
“玉女峰，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本想坐山观虎斗，看看那苏辰和柳如烟，究竟在搞什么鬼。
却没想到，竟是探查到了如此恐怖的动静。
那股力量，即便是他，也感到心惊肉跳。
就在他惊疑不定之际，一名丹鼎峰的弟子，神色慌张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大师兄！不好了！”
“何事如此惊慌？”秦少阳皱眉喝道。
“刚才……刚才主峰传来消息，说，说玉女峰遭到了不明之敌的袭击！”
“什么？！”秦少阳猛地站起身。
“那柳如烟和苏辰呢？”
“他们……他们没事。”那名弟子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地说道，“据说，是他们二人联手，将来犯的强敌……全都给，斩杀了！”
“而且，宗主刚刚颁下法旨，不仅将宗门护山大阵提升到了最高等级，还……还赏赐了苏辰一件传承法宝——青玄破妄镜！”
轰！
最后那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神雷，狠狠地劈在了秦少阳的头顶！
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传承法宝……
青玄破妄镜？！
那可是连他，都眼馋了许久的宝物！
师尊，竟然……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赏给了那个他眼中的废物？！
凭什么？！
一股难以遏制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嫉妒与怒火，瞬间席卷了秦少阳的理智！
“苏！辰！”
他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双拳紧握，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之中，鲜血，顺着指缝，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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