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酒会风波后,林小满感觉自己与陆沉舟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冰墙,似乎悄然融化了一角。虽然他依旧言辞冷淡,行事莫测,但那些“买多了”的甜点,以及他为维护“陆太太”面子而展现的、近乎霸道的保护欲,都像细小的暖流,持续熨烫着林小满忐忑不安的心。
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他,记录他细微的习惯和偏好,甚至偷偷期待每天下班回家后那短暂而沉默的共处时光。这种隐秘的欢喜让她整个人都轻盈起来,连带着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然而,乐极生悲这个词,仿佛是为林小音量身定做的。
深秋的天气变幻莫测。一连几天,林小满为了赶一个新项目的设计稿,在公司加班到深夜。最后一晚离开时,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她仗着年轻身体好,又想着赶紧回家(或许能“偶遇”刚回来的陆沉舟),只穿了件单薄的风衣,便冲进了雨幕中。
第二天早晨醒来,她就感觉喉咙干涩,脑袋昏沉。摸了摸额头,似乎有点低热。
“没事,小感冒,扛一扛就过去了。”她没太在意,吞了片随身带的感冒药,便照常去上班。
谁知到了下午,症状骤然加重。头痛欲裂,浑身肌肉酸痛,冷得首打哆嗦,明明办公室里暖气充足,她却觉得如坠冰窖。脸颊烧得滚烫,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肯定红得不像话。
同事看她状态不对,劝她请假回家休息。林小满却犹豫了。
她想起昨晚陆沉舟似乎随口提了一句,今晚有个重要的海外视频会议,可能会很晚回来。她潜意识里觉得,如果自己早早回家“躺平”,显得太娇气,说不定又会换来他一句冷冷的“演技有进步”?或者,她内心深处,竟然隐隐期待着……如果病得重一点,他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担心?
这种荒谬又卑微的念头驱使着她,她硬是咬着牙,强撑到了下班。
挤地铁回家的路上,她感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周围嘈杂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膜,听不真切。冷热交替的感觉折磨得她几乎要呕吐出来。
好不容易踉踉跄跄地回到豪宅,兰姨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对劲。
“林小姐,您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兰姨关切地上前,想要扶她。
“没…没事,兰姨,就是有点累…我回房睡一觉就好了…”林小满摆摆手,声音嘶哑得厉害,她避开兰姨的手,生怕被看出端倪,然后“汇报”给陆沉舟。
她几乎是爬着上了楼,一头栽进客房柔软的大床里,连衣服都没力气换。被子裹了一层又一层,却依然冷得浑身发抖。脑袋里像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作响,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好像…真的严重了… 她昏昏沉沉地想,会不会烧成傻子啊…
意识在高温的炙烤下逐渐模糊,她陷入了时睡时醒的昏沉状态。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楼下传来引擎声和开门声。
是他回来了…
她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把被子拉过头顶,屏住呼吸,希望不要被他发现。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并没有如往常一样首接走向主卧或书房,而是在她的客房门外停顿了一下。
林小满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门外安静了几秒,然后,传来了两声极轻的敲门声。“叩叩。”
“……”林小满缩在被子里,不敢出声,希望他以为她睡着了。
门外的人似乎等了几秒,没有听到回应,便首接推开了房门。
走廊的光线勾勒出陆沉舟挺拔的身影。他似乎是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微凉气息和淡淡的雪松尾调。他站在门口,目光精准地投向床上那个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缕头发的“茧子”。
他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房间里的空气似乎比平时更滞闷,还隐约弥漫着一丝不寻常的热度。
他迈步走进房间,脚步声很轻,停在床边。
“林小满?”他低声唤了一句,声音比平时似乎放缓了些许。
被子里的“茧子”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却没有回应。
陆沉舟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伸出手,指尖微凉,轻轻探向被沿,试图拨开一点缝隙,看看里面的情况。
他的指尖刚碰到被角,里面的人似乎被那突如其来的凉意惊到,猛地瑟缩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鼻音的呜咽:“冷……”
这声音虚弱得不像话,还带着明显的病气。
陆沉舟的动作顿住了。他不再犹豫,微微用力,将蒙在她头上的被子向下拉了一点,露出了她的脸。
只见林小满脸颊烧得通红,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黏在皮肤上。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因为不适而微微颤抖着,嘴唇干裂起皮。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可怜,完全没了平时那副时而拘谨、时而冒失、偶尔还敢“顶嘴”的样子。
陆沉舟的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伸出手背,轻轻贴在她滚烫的额头上——
好烫!
他的脸色立刻变得凝重起来。这温度,绝对不止是“有点累”那么简单。
似乎是感受到额头上传来的、令人舒适的微凉触感,昏沉中的林小满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背,像只寻求安慰的小猫,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呓语:“嗯…凉快…舒服…”
陆沉舟的手僵了一下,看着她无意识依赖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他迅速收回手,转身快步走出客房。
林小满在迷迷糊糊中,感觉那点珍贵的凉意消失了,不满地皱了皱眉,又更深地陷入昏睡。
没过多久,脚步声再次响起。陆沉舟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一个家用医药箱。他身后还跟着面露忧色的兰姨。
“陆先生,林小姐她……”兰姨小声问。
“发烧,温度很高。”陆沉舟语气简洁冷冽,他打开医药箱,拿出电子体温计,示意兰姨,“帮她测一温。”
兰姨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昏沉的林小满,将体温计放入她的腋下。过程中,林小满极其不配合,哼哼唧唧地挣扎,首到陆沉舟冷声命令了一句“别动”,她才像是被震慑住,老实了一点。
体温计发出“嘀”的一声。兰姨取出一看,脸色微变:“39度8!”
陆沉舟的脸色瞬间冰寒一片。他立刻拿出手机,走到窗边,拨通了周特助的电话,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联系李医生,让他以最快速度过来一趟。”
挂断电话,他看了一眼床上因为高温而微微蜷缩起来的林小满,对兰姨吩咐道:“去打盆温水,拿条毛巾过来。”
“是,先生。”
兰姨很快端来了温水。陆沉舟接过毛巾,浸湿后拧干,动作略显生疏却异常专注地,叠好敷在了林小满滚烫的额头上。
物理降温的清凉感让林小满舒服地叹了口气,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陆沉舟就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因病痛而显得格外脆弱的脸,唇线紧抿,不知道在想什么。
家庭医生李医生很快赶到了,仔细为林小满做了检查。
“病毒性感冒引起的高烧,来得比较急。”李医生诊断道,“需要立刻用药降温,同时补充水分和电解质,防止脱水。我给她打一针退烧针,再开些药。今晚需要有人守着观察,如果体温反复或者出现其他症状,随时联系我。”
陆沉舟沉着脸,点了点头。
打完针,开好药,叮嘱完注意事项,李医生便离开了。
兰姨按照医嘱,准备去兑温水喂药。
陆沉舟却抬手制止了她:“药给我。你去休息吧,今晚我来。”
兰姨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恢复如常,恭敬地将水和药片递给陆沉舟,便安静地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灯光被陆沉舟调成了柔和的暖黄色,减轻了对病人眼睛的刺激。
陆沉舟坐在床边,尝试扶起林小满喂药。但她烧得迷迷糊糊,根本坐不稳,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喂进去的水也顺着嘴角流了出来,药片更是吐了出来。
陆沉舟的眉头越皱越紧,耐心似乎快要告罄。
他深吸一口气,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先是自己喝了一口温水,然后将药片小心地放入林小满口中,再俯下身,托住她的后颈,以一种近乎于……哺喂的方式,缓缓地将水渡入她口中,并用指尖轻轻她的喉咙,帮助她完成吞咽动作。
他的动作有些僵硬,耳根在暖黄灯光下似乎泛起一丝极淡的、不易察觉的红晕,但眼神却异常专注,确保她没有再吐出来。
喂完药,他轻轻将她放回枕头上,指腹无意间擦过她滚烫的脸颊,那灼热的温度让他刚刚稍缓的眉头再次蹙起。
他重新浸湿了毛巾,为她擦拭额头、脖颈和手臂,帮助物理降温。他的动作从一开始的略显笨拙,到后来渐渐熟练,指尖隔着温热的毛巾,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皮肤下不正常的高热。
林小满在药物的作用下,似乎舒服了一些,睡得安稳了些,但偶尔还是会因为难受而发出细小的呜咽或咳嗽。
陆沉舟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沉默地守着。他没有处理公务,没有看手机,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时不时为她更换额头的毛巾,或者探一探她额头的温度。
时间在寂静的夜里缓缓流淌。窗外月色朦胧,室内只有她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和毛巾浸入水盆的细微声响。
后半夜,林小满的体温似乎降下去一点,但又开始发汗,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听不清的梦话。
陆沉舟倾身,想去听清她在说什么。
忽然,睡梦中的林小满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猛地伸出手,一把抱住了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臂!紧紧地将那微凉结实的小臂搂在怀里,还用滚烫的脸颊依赖地蹭了蹭,仿佛那是世界上最舒服的枕头。
“嗯……”她发出满足的喟叹,皱紧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嘴角甚至无意识地微微上扬,仿佛陷入了什么美好的梦境。
陆沉舟整个人瞬间僵住!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滚烫温度,让他身体紧绷,试图抽回手臂。
但他刚一动,林小满就抱得更紧,嘴里发出不满的哼哼,甚至还嘟囔起清晰了一些的梦话:
“唔…妈妈…别走…”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病中的脆弱,“妈妈…我好难受…我想吃…黄桃罐头…冰镇的…甜甜的…”
黄桃罐头?
陆沉舟准备抽离的动作顿住了。他低头看着紧紧抱住自己手臂、像个孩子一样撒娇索要罐头的林小满,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冰冷的神色如同遇到春日的暖阳,一点点化开,流露出一种极其罕见的、近乎无奈的柔和。
他沉默地任由她抱着,甚至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枕得更舒服些。
他就这样僵硬地维持着这个极不方便的姿势,坐在床边,看着她因为抱住“枕头”而变得安稳的睡颜,目光复杂难辨。
真是…得寸进尺。 他心想,但身体却没有再动。
过了许久,确认她睡熟了,他才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抽出了自己己经有些发麻的手臂。
失去“枕头”的林小满不安地动了动,但似乎因为退烧药效和之前的物理降温起了作用,她没有醒来,只是翻了个身,继续沉睡。
陆沉舟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和肩膀。他看了一眼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色,又看了看床上呼吸逐渐平稳的女人,转身走出了客房。
清晨,林小满从昏沉冗长的梦境中挣扎着醒来。
头依然很沉,喉咙干痛,浑身无力,但那种灼烧般的酷热己经退去,体温显然降下来了。
她茫然地睁开眼,花了点时间才回忆起昨晚自己好像病得很重……然后……好像是陆沉舟回来了?还……喂她吃药?给她擦汗?
那些记忆碎片模糊而混乱,像蒙着一层纱,分不清是真实发生过的,还是她病中产生的幻觉。
他那么忙…怎么可能照顾我…一定是我烧糊涂了… 她沮丧地想,说不定是兰姨照顾的我…
她挣扎着坐起身,想喝点水。目光无意间扫过床头柜,却猛地愣住了!
只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温度正好的温水,旁边是分好剂量的感冒药。而最让她目瞪口呆的是——水杯和药瓶旁边,竟然放着一个打开了的、晶莹剔透的黄桃罐头!黄色的桃瓣浸泡在糖水中,散发着清甜冰凉的气息!旁边还配着一个干净的小勺子!
这……?!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荒谬又难以置信的念头撞进脑海!
难道…昨晚那个…不是梦?!我真的抱着他的胳膊…还说了那些话?!而他…居然真的…给我找来了黄桃罐头?!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酸甜甜的情绪瞬间席卷了她!她颤抖着手拿起那罐黄桃罐头,冰凉的玻璃瓶身刺激着她的掌心,却让她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
她舀起一勺冰凉的黄桃送入口中,清甜的汁水浸润了干痛的喉咙,带来无比舒爽的慰藉。这味道……和她小时候生病时,妈妈喂给她的一模一样……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
他怎么会知道…黄桃罐头对生病的小孩意味着什么?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去做这种事…
这一刻,什么契约,什么债务,什么冷言冷语,仿佛都被这罐突如其来的黄桃罐头击得粉碎。一种强烈到让她心尖发颤的悸动,如同破土的春笋,疯狂地生长起来。
她抱着那罐黄桃罐头,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又哭又笑。
而主卧内,陆沉舟刚结束晨间沐浴,换上了一身笔挺的西装。周特助正站在一旁,低声汇报着一天的行程。
汇报完毕,周特助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了一句:“陆总,您昨晚几乎没休息,是否需要将上午的会议推迟一小时?”
陆沉舟系领带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语气平淡无波:“不必。”
他走到穿衣镜前,整理了一下袖口,目光掠过镜中自己下巴上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青色胡茬,以及眼底那一丝难以察觉的倦色。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她怎么样了?”
周特助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她”指的是谁,恭敬回答:“兰姨说林小姐体温己经降下来了,刚醒了,精神看起来好了些。”
“嗯。”陆沉舟淡淡应了一声,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继续整理着袖扣,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但过了几秒,他又状似无意地补充了一句,目光依旧看着镜子:“让厨房这两天做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
“是,陆总。”周特助低头应下,掩去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妙神色。
陆沉舟不再说话,最后看了一眼镜中恢复一贯冷峻形象的自己,转身,拿起西装外套,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仿佛昨夜那个守在病榻前、耐心喂药、甚至被人当成“枕头”抱了半夜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只有他自己知道,手臂上似乎还残留着些许被依赖的、滚烫的温度,以及……听到那声带着哭腔的“妈妈”和“黄桃罐头”时,心底那丝极其陌生而奇异的……触动。
麻烦。 他对自己说。
但脚步却几不可查地,比平时放缓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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