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的动作，比廖昕想象中还要快。
得了将令的第二天，凝香斋便暂时歇业，门口挂上了“东家有喜，重整门庭，月后开张，敬请期待”的牌子。紧接着，最好的工匠班子被请了进去，在苏锦的亲自监督下，开始对整个铺面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造。
与此同时，一封封由苏锦亲笔所书的信函，带着五千两银票的预付款，被送往了江南、蜀中等地，首接向当地最好的香料商人采买第一手上等原料。这绕开了京中所有被层层盘剥的中间商，虽耗时耗力，却能从根源上保证品质、压低成本。
做完这一切，苏锦才再次来到“烬上园”，向廖昕禀报她的全盘计划。
“夫人，奴家己经想好了。我们最大的对手，便是柳家开的‘艳脂坊’。他们靠着从我们这里抢去的配方，加上柳姨娘的关系，如今在京中贵女圈子里风头正盛。”苏锦的眼中燃烧着斗志，“硬碰硬，我们初来乍到，未必能赢。所以，奴家想走一条新路。”
“说来听听。”廖昕饶有兴致地为她添了杯茶。
“‘艳脂坊’走的是奢靡风，东西贵，包装华丽，专攻顶级权贵。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苏-锦摊开一张草图，“奴家想推出一个平价系列，用料扎实，价格亲民，主打实惠。先用这个系列打开市场，笼络住中下层官宦人家的女眷，站稳脚跟。待日后时机成熟，再推出我们的镇店之宝，与‘艳脂坊’一较高下。”
这是一个非常稳妥且聪明的策略，先农村包围城市，再图中央突破。换做任何一个东家，都会点头称善。
但廖昕却摇了摇头。
“你的想法很好，但太慢了。”她看着苏锦，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慢慢站稳脚跟。我要的，是一炮而红，是一鸣惊人。”
苏锦愣住了。
廖昕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渐渐成型的亭台楼阁，缓缓道：“平价系列要做，但不是主力。我们要做的，是创造出一种她们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种能让所有女人都为之疯狂的东西。”
她的眼中，闪烁着一种苏锦从未见过的、仿佛能洞悉未来的光芒。
“第一，改造铺子，不要金碧辉煌，要雅。要让客人一走进来，就觉得这不是一间铺子，而是一间名士的书斋，一处幽静的庭院。我们卖的不是胭脂，是品味，是意境。”
“第二，产品。常规的胭脂水粉之外，我们要推出一款独一无二的‘凝露’。每日只出一瓶，价可通天。”廖昕的声音里带了一丝蛊惑，“这款凝露，就用我给你的方子，以空间里的灵泉水稀释而成。它的功效，足以让任何用过它的人，再也看不上别家的东西。”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们要给它一个故事。”廖昕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苏锦，“就叫‘烬上春’系列。寓意……凤凰涅槃，浴火重生。我们要让所有京城的女子都知道，用我们凝香斋的东西，买到的不止是美丽，更是一种不屈不挠、向死而生的风骨。”
品味、限量、故事、风骨……
这些词汇，像一道道惊雷，劈开了苏锦固有的认知。她呆呆地看着廖昕，只觉得眼前的这位夫人，身体里仿佛住着一个她们完全无法理解的、高深莫测的灵魂。
她忽然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不是去打败“艳脂坊”。
而是要去创造一个，让“艳脂坊”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的，全新的存在。
就在廖昕为她的商业帝国描绘第一笔蓝图时，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断了她的思绪。
“大小姐，皇城司指挥使，燕绥声燕大人求见。”
王妈妈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紧张。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重生的侯夫人，戾气很重廖昕的心，猛地一跳。
他怎么来了？
她迅速敛起心神，吩咐苏锦先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仪容，亲自迎了出去。
燕绥声正站在那片被烧成白地的主院废墟前。他依旧是一身玄色飞鱼服，身姿挺拔如松，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他周身的冷意。他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仿佛与这片毁灭与重生交织的景象融为了一体。
“臣妇不知指挥使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廖昕走到他身后，屈膝行礼。
燕绥声转过身，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今日的她，褪去了前几日的素缟，换上了沉静的黛青，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锐利。
“夫人不必多礼。”他淡淡开口，目光却转向那片废墟，“本使只是路过，听闻侯府旧址正在重建，便过来看看。”
路过？廖昕心中冷笑，皇城司的指挥使，会“路过”她这个寡妇的宅邸？
“让大人见笑了。旧的一切都己成灰，总要建些新的东西，才好过活。”廖昕的语气平静无波。
燕绥声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烬上园’。好名字。”
他看着她，凤眼微眯，仿佛要将她看穿：“从灰烬之上，重开一季春光。夫人的雅致，总是与众不同。”
廖昕的心尖，像被针轻轻刺了一下。这个男人，总能一语道破她最深的隐藏。
“大人谬赞了。不过是取个念想罢了。”她垂下眼帘，不想与他对视。
“本使今日前来，除了‘路过’，还有一事。”燕绥声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纠缠，他从随行的秦风手中，接过一卷明黄的锦轴。
“陛下有旨。”
廖昕心中一凛，立刻跪下。
燕绥声展开圣旨，用他那清冷无波的声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荣昌侯府廖氏，淑慎持躬，德才兼备。于逆案之中，能明辨是非，坚守节义，实为天下妇人之楷模。今特赐黄金百两，锦缎十匹，玉如意一柄，以示嘉奖。另，其子季世安，聪慧可期，赐名‘廖时安’，归宗其母族。钦此。”
廖昕伏在地上，久久没有动弹。
她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皇帝会下这样一道圣旨。
赏赐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最后那句话。
让她的儿子，脱离季家，改姓廖，归于镇国公府的族谱之下！
这不仅仅是赏赐，这是护身符，是金钟罩！这等于向全天下宣告，她廖昕和她的儿子，是受皇家庇佑的人。任何想动她们母子的人，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够不够分量，与皇帝的颜面为敌！
而能让皇帝下这道旨意的，除了眼前这个男人，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臣妇……领旨谢恩。”她双手高高举起，接过了那道沉甸甸的圣旨。
燕绥声将圣旨放在她的手中，指尖无意间触碰到了她的手背。
冰凉，细腻。
他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夫人的雅致，陛下也很欣赏。”他看着她，声音压低了几分，“但雅致之外，锋芒太露，未必是好事。京城这潭水，深得很。”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廖昕缓缓站起身，将圣旨紧紧抱在怀中，抬起头，第一次毫不退缩地首视着他的眼睛。
“多谢大人提点。”她的嘴角，绽开一个清浅却坚定的笑容，“但对一个在水里淹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水再深，也比不上岸上的刀子更可怕。与其等着被刀捅死，我宁愿……在水里，学着做一条鲨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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