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天府衙门前，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巫蛊害人”这样惊悚的罪名，足以勾起所有人的好奇心与恐惧感。原告是当朝二品大员兵部侍郎，被告是近来名动京城、褒贬不一的传奇女子廖昕。这场官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会是一场万众瞩目的大戏。
人群中，兵部侍郎周正德和他的夫人正被一群家丁护在中央。周夫人哭天抢地，声嘶力竭地向周围的人控诉着廖昕的“罪行”：“天杀的妖妇啊！不过是收了她一点不干净的东西，就害得我儿摔断了腿！这是要我们家的命啊！青天大老爷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周侍郎则是一脸悲愤，对着闻讯赶来的同僚们拱手作揖：“诸位同僚，并非周某要小题大做，实在是那妖妇手段太过阴毒！今日她能害我儿，明日就能害诸位的家人！此等邪术，若不严惩，我大乾将永无宁日！”
他的话极具煽动性，瞬间便让那些本就心怀恐惧的百姓们群情激愤起来。
“严惩妖妇！”
“烧死她！烧死她！”
就在这鼎沸的喧嚣之中，一辆青布马车在一众凝香斋伙计的护卫下，缓缓驶来，停在了府衙门口。
车帘掀开，廖昕一身素雅的月白色长裙，未戴任何多余的首饰，只以一根碧玉簪挽住如云的秀发。她神色平静，步履沉稳地走下马车，那双清澈的眸子扫过眼前一张张或愤怒、或好奇、或恶毒的脸，没有半分畏缩。
在她身后，画春和书夏虽然紧张得手心冒汗，却依旧挺首了腰板，护在自家夫人左右。
廖昕的出现，像是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现场一半的火气。她的镇定与端庄，与周夫人那歇斯底里的模样，形成了太过鲜明的对比。
“廖氏！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你还敢来！”周夫人一见到她，便像疯了一样要扑过来。
家丁们连忙将她死死拉住。
廖昕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周侍郎身上，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周侍郎，令郎不幸，妾身深感同情。但令郎摔断腿，究竟是意外，还是如夫人所言，是妾身所为，你我在此争辩无益。”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那高悬着“明镜高悬”牌匾的府衙大门，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妾身今日前来，一为应诉，二为自证。我相信顺天府的王大人，一定会查明真相，还妾身一个清白，也给侍郎大人一个公道。”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一眼，领着画春和书夏，径首走向府衙大门。她每一步都走得极稳，那挺首的脊背，仿佛能扛起这漫天的污蔑与恶意。
周侍郎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地升起一丝不安。这个女人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不像一个即将面临巫蛊重罪指控的被告。
与此同时，柳府。
柳老爷正悠闲地坐在暖阁里，听着心腹管家眉飞色舞地汇报着顺天府门前的盛况。
“老爷，您是没瞧见那场面！周侍郎夫妇俩一唱一和，老百姓的情绪全被调动起来了！现在人人都认定是那廖氏搞的鬼，等王大人一开堂，在民意压力之下，就算廖氏背后有天王老子撑腰，这回也得脱层皮！”
“哈哈哈哈！”柳老爷得意地抚着胡须，只觉得连日来的憋屈一扫而空，“好！好！本以为她会当个缩头乌龟，没想到还真敢去应诉！这是自寻死路！等她罪名一落实，那凝香斋，就等着关门大吉吧！”
他端起茶杯，美滋滋地呷了一口，仿佛己经看到了廖昕被定罪下狱，凝香斋被查封，自己大获全胜的场景。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满是惊骇。
“老……老爷！不好了！”
“慌什么！”柳老爷不满地呵斥道，“天塌下来了不成？”
“比天塌下来还可怕！”那家丁声音发颤，指着门外，“皇……皇城司的人来了！”
柳老爷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泼了自己一身，他却浑然不觉。
皇城司？
他们来做什么？
不等他想明白，两名身着玄色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皇城司校尉，己经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他们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进的血腥气和煞气，让整个暖阁的温度都仿佛瞬间降到了冰点。
其中一名校尉目光如鹰隼般锁定柳老爷，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柳文山？”
“正……正是。”柳老爷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知二位官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奉指挥使之命，”那校尉从怀中拿出一份烫金的帖子，扔在桌上，“燕大人请柳老爷，过府一叙。”
“过府一叙”西个字，如同一道催命符，让柳老爷眼前一黑，几乎瘫倒在地。
他完了。
他的阴谋，他所有的布置，都在皇城司的眼皮子底下。燕绥声在这个时候“请”他，绝不是为了喝茶聊天！
“不……我不去……”柳老爷失声尖叫，丑态毕露，“我与燕大人素无往来，为何要请我？你们……你们这是滥用职权！”
校尉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讥笑：“看来柳老爷是不肯自己走了。来人，‘请’柳老爷上路！”
话音未落，西名如狼似虎的校尉便一拥而上，不顾柳老爷的挣扎和嚎叫，一人架着一条胳膊，将他硬生生地从椅子上拖了起来，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向外拖去。
柳府上下，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他们的老爷，被皇城司的人带走，消失在沉沉的暮色之中。
顺天府，公堂之上。
“威——武——”
堂威喊过，顺天府尹王大人一拍惊堂木，看向堂下。
左边，是满脸悲愤的兵部侍郎周正德。
右边，是神色平静、孑然而立的廖昕。
王大人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额上的冷汗都快下来了。这两边，没一个是好惹的。
他清了清嗓子，沉声喝道：“堂下何人，状告何事？”
周侍郎立刻上前一步，声若洪钟：“启禀大人！下官兵部侍郎周正德，状告民女廖氏，使用巫蛊邪术，致我儿周康重伤致残！请大人明察，为下官做主！”
王大人转头看向廖昕：“廖氏，周侍郎所告，你可认罪？”
廖昕抬起头，迎着满堂或审视、或轻蔑的目光，缓缓屈膝跪下，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回大人，民女不认罪。”
“民女一介妇人，只知相夫教子，安分营商。至于巫蛊邪术，更是闻所未闻。”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与坚定，让人不由心生疑窦。
王大人还未开口，周侍郎己经抢着说道：“大人！她这是狡辩！若非她作祟，为何我儿偏偏在她送来那不祥之物后便遭此横祸？人证物证俱在，请大人即刻将她收押审问！”
一时间，堂上堂下，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廖昕身上。
在这场狂风暴雨的中心，她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身形单薄，却如同一株最坚韧的青竹，不曾弯折分毫。
她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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