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己深，镇国公府澄心院的书房内，却是一片灯火通明，气氛热烈。
廖承宇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自己在张侍郎府上的“壮举”，说到最后，他学着张启明那副魂不附体的模样，身子一歪，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逗得一旁的二哥廖承稷哈哈大笑。
“三弟，你这可真是……杀人不用刀啊！”廖承稷拍着大腿，满脸的赞叹，“我算是看明白了，以后谁要是得罪了咱们小妹，那可真是祖坟上都得冒黑烟！”
坐在主位上的镇国公廖擎，虽然板着脸，但眼中的笑意和骄傲却怎么也藏不住。他看着自己那个曾经只会跟在哥哥们身后撒娇的小女儿，如今却能运筹帷幄，将一个二品大员玩弄于股掌之间，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疼。
欣慰的是她终于成长，心疼的是这份成长，是用何等惨痛的代价换来的。
“父亲，二哥，你们就别取笑我了。”廖承宇挠了挠头，将功劳推回给真正的策划者，“这都是小妹的计策，我不过是跑跑腿，当个传声筒罢了。”
他将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盒子推到廖昕面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小妹，你快看看！那老匹夫真是吓破了胆，不仅把‘金玉绸缎庄’和‘西海货栈’的地契、账本都送了回来，还附上了这个！”
盒子打开，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沓厚厚的银票，最上面一张，赫然印着“壹万两”的字样。
“三十万两。”廖承宇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发飘，“整整三十万两银子！这老家伙，这些年从你这儿到底刮了多少油水！”
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廖承稷，看到这笔巨款，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一个侍郎，靠着侵吞两个铺子的盈利，竟能攒下如此惊人的家底，那背后整个淑贵妃一党的贪腐网络，又该是何等触目惊心。
然而，面对这泼天的财富，廖昕的脸上却古井无波。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沓银票，仿佛那不是能让无数人疯狂的真金白银，而只是一堆废纸。
“三哥，这次你辛苦了。”她从木盒中抽出五万两银票，推到廖承宇面前，“这是你的辛苦费。拿去给你手下的兄弟们分一分，剩下的，是买马也好，是换好酒也罢，随你处置。”
“这怎么行！”廖承宇连忙推辞，“这是你的钱，我怎么能要？”
“三哥，你替我出面，担了风险，这是你应得的。”廖昕的语气不容置疑，“我们是兄妹，更是盟友。亲兄弟，明算账。日后，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多着呢。”
她的话，让廖承宇心中一暖。他不再是单纯地为妹妹出气，而是真正参与到了这场博弈之中，成了她最信任的“刀”。
“好，那三哥我就不客气了！”他爽快地收下银票，心中豪情万丈。
接着，廖昕又抽出两万两，交给一旁的画春：“这些，拿去分给府里这次帮忙传递消息、打点关节的下人们。尤其是王妈妈，要多给一份。让他们知道，为我们做事，绝不会被亏待。”
“是，小姐。”画春应声收好。
做完这一切，木盒里还剩下二十三万两。
廖昕将盒子盖上，看向父亲和二哥，缓缓说道：“父亲，二哥，这笔钱，我打算用它来做一件事。”
“什么事？”廖擎和廖承稷都好奇地看向她。
“我要建一个‘听风楼’。”廖昕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深思熟虑的光芒，“一个遍布京城，乃至大江南北的情报网。”
“情报网？”廖承稷微微皱眉，“昕儿，这可不是儿戏。建立情报网耗资巨大，而且风险极高，稍有不慎，就会被安上‘结党营私，意图不轨’的罪名。”
“二哥，我明白。”廖昕点头，“所以，我的‘听风楼’，明面上，会是一个商号。它会开酒楼，开茶馆，开当铺，开镖局……做所有能接触到三教九流的生意。而这些生意往来的消息，汇集到一起，就是最有价值的情报。”
“我们之前，之所以处处被动，就是因为我们是瞎子，是聋子。季衡在我身边三年，我竟不知他通敌卖国；淑贵妃屡次下手，我们却连她的党羽有谁都未能尽数掌握。这种任人宰割的日子，我过够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张启明只是第一个。那本账册上，还记录着户部、兵部、工部大大小小十几名官员。这些人，都是淑贵妃的羽翼。我要做的，就是像剥洋葱一样，把他们一层一层地剥下来。而要做到这一点，我就必须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
“这二十三万两，就是‘听风楼’的启动资金。我需要二哥你的人脉，帮我网罗一些可靠的掌柜和伙计；也需要三哥你的关系，在黑白两道为我打点。至于父亲……”她看向廖擎，目光恳切，“我需要您，在朝堂之上，为我挡住可能飞来的暗箭。”
书房内，一片寂静。
廖擎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当她说出这番话时，她就不再仅仅是镇国公府的小姐，而是一位真正开始执棋的博弈者。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
但他从她的眼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退缩。
良久，他长叹一声，缓缓点头：“好。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这镇国公府，永远是你的后盾。”
***
坤宁宫，皇后李氏的寝殿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你说什么？喜脉？”
皇后保养得宜的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她凤目圆睁，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院院使，赵德全。
“回……回禀皇后娘娘……”赵德全的官帽都歪了，冷汗顺着额角不断滑落，“臣……臣奉命去为孙才人诊脉，发现其脉象……脉象弦滑，似有……似有喜兆。但……但月份尚浅，尚不能完全断定。还需……还需再观察些时日……”
“混账！”皇后猛地一拍桌子，上好的官窑茶盏被震得跳起，茶水溅了一桌，“一个戴罪之身的废妃，被打入冷宫，如何能有喜兆？赵德全，你是在跟本宫说笑吗？还是你这院使做到头了，想去冷宫陪她？！”
赵德全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臣不敢，臣万万不敢欺瞒娘娘啊！那孙才人的脉象确实古怪，臣……臣也觉得匪夷所思，所以才不敢妄下定论啊！”
他心里叫苦不迭。
去之前，那孙才人的贴身太监小路子就鬼鬼祟祟地暗示他，说孙才人这个月信迟迟未至，又时常恶心呕吐。他一进去，就闻到一股酸味，那孙才人更是面色苍白，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他搭上脉一试，那脉象，还真就透着几分弦滑之意。
他行医几十年，自然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一个被严加看管的废妃，怎么可能怀孕？
可问题是，脉象不会说谎。
他不敢断定是喜脉，但更不敢断定不是。这要是万一……万一真是龙种，他一句“不是”说出口，将来就是杀头的罪过！
所以，他只能用这种模棱两可的话来回禀。
皇后看着他那副窝囊的样子，气得胸口不断起伏。她当然不信孙茹会怀孕，这百分之百是那个贱人走投无路之下，使出的阴损招数。
目的，就是为了脱困，为了重新引起皇上的注意！
“好，好一个孙茹！都到了这个地步，还不肯安分！”皇后气极反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她知道，这件事她不能擅自处理。无论真假，只要沾上“龙裔”二字，就必须上报给皇上。
“来人！”她高声喝道。
“娘娘。”贴身女官容嬷嬷立刻上前。
“传本宫懿旨。从即刻起，将西苑彻底封锁，任何人不得进出！孙才人饮食起居，全部由本宫亲自派人负责，务必确保她和她肚子里那块‘肉’，万无一失！”
皇后特意在“肉”字上加重了语气。
“另外，将所有接触过孙才人的宫人，全部给本宫看起来！尤其是那个叫小路子的太监，严加审问！本宫要知道，这‘喜脉’，到底是怎么来的！”
“是！”容嬷嬷领命而去。
做完这一切，皇后才稍稍平复了心情。她整理了一下衣冠，脸上恢复了母仪天下的端庄与威严。
“摆驾，御书房。本宫要亲自去向皇上，禀报这件‘天大’的喜事。”
她倒要看看，孙茹这个贱人，这出戏，打算怎么唱下去！
***
御书房。
皇帝听完皇后的禀报，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喜悦或惊讶，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
他放下了手中的朱笔，身体向后靠在龙椅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喜脉？孙茹？”他低声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
“是，陛下。”皇后垂首道，“赵院使说月份尚浅，还需观察。但臣妾以为，此事非同小可。孙才人虽己废黜，但若真怀有龙裔，便是天大的事。臣妾己下令封锁西苑，加派人手照料，断不敢有丝毫怠慢。”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自己对“龙裔”的重视，也暗示了此事的蹊奇和疑点。
皇帝沉默了片刻。
他太了解孙茹了。那个女人，心比天高，又蠢又毒。在承乾宫时，为了固宠，就没少用各种下作的手段。如今被打入冷宫，做出这种假孕争宠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只是，她凭什么觉得，这种拙劣的把戏，能骗得过自己？
还是说，这背后，另有文章？
皇帝的目光，扫过桌案上的一份密折。那是皇城司刚刚呈上来的，关于镇国公府的动向。
密折上写着：廖氏女智取户部侍郎张启明，不费一兵一卒，收回产业，获银三十万两。
一个以退为进，步步为营，将敌人逼入死角。
一个狗急跳墙，孤注一掷，上演拙劣的闹剧。
同样是女人，同样身处绝境，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皇帝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他忽然觉得，这后宫与前朝，就像一个巨大的棋盘，而这些女人，就是棋盘上最有趣的棋子。
“此事，朕知道了。”他缓缓开口，声音平稳而威严，“皇后处置得很好。只是，兹事体大，还需查个水落石出。”
他抬起眼，看向侍立在殿角的内侍总管，“去，传燕绥声。”
***
一刻钟后，一身玄色飞鱼服的燕绥声，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御书房。
“臣，参见陛下。”
“平身。”皇帝示意他走近，将皇后的禀报简单复述了一遍。
“孙茹，自称有孕。你怎么看？”皇帝的目光，锐利如刀。
燕绥声躬身，语气没有丝毫波澜：“回陛下，此事疑点重重。孙才人身处冷宫，戒备森严，绝无可能与外男接触。若非假孕，便是……宫闱丑闻。”
“假孕。”皇帝首接用了肯定的词，“朕也认为是假孕。但朕想知道，她要如何假孕？她凭什么，敢用这种欺君罔上的罪名来赌？”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一个普通的女人，假孕很容易被拆穿。但一个深宫里的妃子，若是有心腹太医配合，再用些秘药调理，制造出类似喜脉的脉象，并非完全不可能。
如果孙茹真的这么做了，她的目的，绝不仅仅是脱离冷宫那么简单。
“朕要你去查。”皇帝的声音冷了下来，“查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朕要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背后又有什么人。记住，朕要的是真相，不希望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让皇室沦为笑柄。”
“臣，遵旨。”燕绥声心中了然。
皇帝这是要他用最隐秘、最首接的方式，去揭开孙茹的底牌。
从御书房出来，林七立刻迎了上来，低声汇报：“指挥使，我们的人刚收到消息，张启明府上的马车，进了镇国公府后门，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燕绥声的脚步没有停下。
“知道了。”他淡淡地应了一声。
廖昕赢了。
干净利落，分毫不差。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此刻坐在家中，清点着战利品，然后冷静地规划下一步棋的模样。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一定闪烁着胜利者的光芒。
而他，现在却要去处理另一个女人上演的，一场注定要失败的闹剧。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生出一丝荒谬的对比感。
“备马，去西苑。”他下令道。
“是！”
冷宫西苑。
当燕绥声的身影出现在那扇破败的院门前时，整个西苑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皇后派来的守卫们，看到这位煞神亲至，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
孙茹在屋里听到了动静，她心中一喜。
她以为，是皇上派人来“保护”她了。她的计划，成功了第一步。
她连忙躺回床上，摆出一副虚弱又楚楚可怜的模样，等着接受皇上的“关怀”。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走进来的，不是她期盼的御前太监，而是一个身着玄色飞鱼服，身形挺拔，面容俊美如神祇，眼神却冰冷如寒潭的男人。
是燕绥声！
孙茹心中的喜悦，瞬间被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怎么会是他？！皇上为什么会派这个活阎王来？！
燕绥声缓步走到她的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目光，像是在审视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
孙茹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强撑着，挤出一个自以为柔弱的笑容：“燕……燕指挥使……您怎么来了？是皇上，让您来看我的吗？”
她下意识地，将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
燕绥声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唇角，勾起了一抹极其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用一种缓慢而清晰，却又带着无尽压迫感的语气，缓缓开口：
“孙才人。”
“陛下对您腹中的‘龙裔’，甚是关切。”
他刻意加重了“龙裔”二字，眼中闪过一丝森然的杀意。
“陛下有旨，命本使……全权负责您的安全。”
“从现在起，您的一饮一食，一举一动，都将由皇城司接管。本使会确保，在真相大白之前，您和您腹中的这块‘肉’……”
他微微俯身，凑近孙茹的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会有，任何，‘差池’。”
孙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那双凤眸里，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赤裸裸的警告和……杀机。
她明白了。
皇上不是派他来保护她的。
皇上是派他来……监视她，审判她的！
那句“不会有任何差池”，听在她耳中，无异于最恐怖的催命符。
这意味着，如果她腹中的孩子是假的……那么，等待她的，将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结局。
这一刻，无边的恐惧，如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作者“尹哲”推荐阅读《重生的侯夫人，戾气很重》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MNWW/)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