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在淑妃的寝殿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地上那只摔碎的茶盏，瓷片散落一地，茶水浸湿了精美的波斯地毯，晕染出一片暗色的水渍。
淑妃僵立在原地,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微微颤抖着。
“娘娘……娘娘？”那个太监小心翼翼地唤道。
淑妃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狠厉：“你再说一遍,到底怎么回事？”
太监吓得浑身发抖：“奴才也是刚听说的。据说燕大人带着皇城司的人，在城外官道上把安公子的车队给截了。那些车上装的全是……全是兵器铁料。现在安公子和所有押运的人都被抓进了大理寺天牢。”
淑妃松开手，踉跄地退了两步，险些站立不稳。
她的贴身宫女春桃赶紧上前扶住她：“娘娘小心！”
“怎么会这样……”淑妃喃喃自语，眼中满是不敢置信，“明明都安排好了，怎么会……”
春桃见西周还有别的宫人,赶紧朝那个太监使了个眼色：“还不快下去,别在这里碍事。”
那太监如蒙大赦,慌忙退了出去。
等闲杂人等都退下后,春桃才扶着淑妃坐下,压低声音道：“娘娘,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咱们得赶紧想办法才是。”
淑妃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身处变不惊的本事。只是这次的事来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才让她一时间失了分寸。
“你说得对。”淑妃缓缓睁开眼,眼中己经恢复了往日的沉静,“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所有能撇清的关系都撇清。”
“可是……”春桃欲言又止,“安公子那边……”
“他不会招的。”淑妃斩钉截铁地说,“我养了他这么多年,他若是那种贪生怕死的软骨头,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
春桃点点头,又问：“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淑妃沉思片刻,道：“你立刻去趟安家,让他们把所有能销毁的东西都销毁干净。另外,让他们立刻放出风声,就说安宁做的这些事,家里人全都不知情,都是他自己在外头胡作非为。”
“是。”春桃应声道。
“还有……”淑妃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去把云姑姑找来。”
春桃心头一凛。
云姑姑是淑妃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专门负责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每次淑妃叫她,都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
大理寺天牢,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血腥气。
安宁被关在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手脚都戴着沉重的镣铐。
他坐在潮湿的草垫上,脸色阴沉得像要滴出水来。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的计划明明天衣无缝,怎么会在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难道是有内奸？
还是说……廖昕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跟他合作？
正想着,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燕绥声一身玄色官服,腰间悬着绣春刀,缓步走了进来。
他在安宁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凤眼中满是冷意。
“安宁,你可知罪？”
安宁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我不知道燕大人在说什么。”
“不知道？”燕绥声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份文书,“这上面记载的,可都是你这些年私运军需物资的罪证。铁证如山,你还想抵赖？”
安宁看了一眼那份文书,心中暗暗叫苦。
那上面记的,正是他这些年所有的交易记录。而这些记录,本该只有他自己知道才对。
怎么会落到燕绥声手里？
除非……有人背叛了他。
“我不明白燕大人在说什么。”安宁咬紧牙关,“那些不过是普通的货物买卖,何来私运军需一说？”
“普通货物？”燕绥声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运的那些兵器铁料,都能装备一支千人的队伍了。你告诉我,这叫普通货物？”
安宁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咬紧牙关,绝不能把淑妃供出来。
燕绥声也不急,他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慢悠悠地说：“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手下那些押运的人,总有人会说的。”
安宁的心头一跳,但面上却强装镇定。
“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一样嘴硬？”燕绥声继续道,“有的人啊,只要稍微给点苦头吃,什么都肯说。比如说……”
他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着安宁：“比如说,你背后的主子是谁。”
安宁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燕绥声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己经有了答案。
看来这个安宁,背后确实有人。
而且这个人的身份,还不简单。
“想清楚了再说。”燕绥声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你若是主动交代,本官还能给你个痛快。若是等本官查出来了……呵,到时候可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安宁一个人坐在昏暗的牢房里,脸色阴晴不定。
***
国公府,廖昕的院子里。
廖昕正在书房里批阅账册,画春端着茶走了进来。
“夫人,外头有消息传来了。”
廖昕放下笔,接过茶盏:“什么消息？”
“说是安宁被抓进大理寺天牢了,所有押运的人也都被抓了。”画春压低声音道,“听说燕大人亲自审问,但安宁嘴很紧,什么都不肯说。”
廖昕轻抿了一口茶,神色淡然:“不肯说？那是他还没吃够苦头。”
她顿了顿,又问：“淑妃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听说摔了茶盏,脸色很不好看。”画春道,“不过后来就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了,也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廖昕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她知道,淑妃现在肯定如坐针毡,正想方设法地撇清关系。
不过……她会让淑妃如愿吗？
“书夏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廖昕问。
“有。”画春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这是书夏刚让人送来的。”
廖昕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笑。
纸条上写着:安家己经开始销毁证据,并放出风声,说安宁做的事家里人都不知情。
“真是好算计。”廖昕冷笑一声,“以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就能全身而退了？太天真了。”
她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递给画春:“把这个交给书夏,让她按这个去办。”
画春接过纸条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是,夫人。”
***
当天夜里,京城东城的一处宅院里。
这是安家在京城的产业之一,平日里住着安家的一些旁支族人。
此刻,整个宅院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在忙着搬运东西,把一箱箱的文书账册往院子里的火盆里扔。
安家的族长,安宁的伯父安德,正站在院中,面色阴沉地盯着那堆越烧越旺的火焰。
“都仔细点,一张纸都不能留下！”他厉声喝道。
“是！”
众人应声,动作更加迅速了。
正忙碌间,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族长,不好了！外面来了一队官兵,说是奉命搜查！”
安德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什么？怎么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院门就被“砰”的一声踹开了。
一队身着官服的士兵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面容威严的中年男子。
“奉大理寺之命,搜查此宅！”
那中年男子一挥手,士兵们立刻冲了上去,开始西处搜查。
安德想要阻止,却被几个士兵死死按住。
“你们凭什么搜我家？”安德挣扎着喊道,“我安家可是良善人家,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良善人家？”那中年男子冷笑一声,“良善人家会在深更半夜烧账册？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说话间,己经有士兵从火盆里抢救出几张还没烧透的纸,恭敬地递给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接过一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好啊,证据确凿。”他冷笑着看向安德,“安族长,看来你们安家这些年做的好事不少啊。来人,把这些人都给我带走！”
“是！”
士兵们一拥而上,把安德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捆了起来,押出了院子。
***
第二天一早,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安家深夜销毁证据,被大理寺的人当场抓获,现在全族上下几十口人,全都被关进了大理寺天牢。
这消息一出,京城里顿时炸开了锅。
本来大家还以为安宁只是个人行为,没想到居然牵连了整个安家。
这下可好,安家算是彻底完了。
淑妃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没晕过去。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让安家销毁证据的计划,居然会被人提前识破,反而落了个人赃俱获的下场。
“怎么会这样……”淑妃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在发抖,“到底是谁……是谁在背后搞鬼……”
春桃站在一旁,也是满脸惶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个太监匆匆进来,跪在地上禀报:“娘娘,皇上召您去御书房。”
淑妃的心咯噔一声。
她知道,这是皇帝要问责了。
她强撑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然后跟着太监往御书房去了。
御书房里,皇帝正坐在龙案后,面色阴沉。
淑妃进门后,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臣妾参见皇上。”
“起来吧。”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淑妃站起身,低着头,不敢看皇帝的眼睛。
“安宁的事,朕都知道了。”皇帝缓缓开口,“淑妃,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淑妃的心跳得厉害,但面上却强作镇定:“臣妾……臣妾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安宁是臣妾的侄儿不假,但他在外头做的那些事,臣妾真的一点都不知情。臣妾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
“不知情？”皇帝的声音骤然提高,“你当朕是傻子吗？”
淑妃吓得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妾冤枉！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皇帝冷笑一声,从龙案上拿起一份文书,扔到淑妃面前,“那你自己看看,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淑妃颤抖着拿起那份文书,只看了一眼,就脸色煞白。
那上面记载的,赫然是她这些年暗中资助安宁的所有款项明细,以及她与北疆那边通信的记录。
这些东西,她明明都藏得很隐秘,怎么会……
“皇上……”淑妃的声音都在发抖,“这……这些都是伪造的……”
“伪造？”皇帝的眼中满是失望和愤怒,“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狡辩？淑妃,朕真是看错你了。”
淑妃知道,自己完了。
彻彻底底地完了。
她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来人。”皇帝沉声道,“将淑妃打入冷宫,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放出。”
“是。”
几个太监走进来,架起淑妃就往外拖。
淑妃挣扎着,凄厉地喊道:“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真的冤枉啊！”
但无论她怎么喊,皇帝都没有再看她一眼。
***
国公府,廖昕的院子里。
廖昕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本账册,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画春端着茶走进来:“夫人,听说淑妃被打入冷宫了。”
“嗯,我知道了。”廖昕淡淡地应了一声,翻过一页账册。
“夫人……”画春欲言又止,“那些证据,是您让书夏送到皇上手里的吗？”
廖昕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你猜呢？”
画春心中了然,不再多问。
“收拾一下,明日我要进宫。”廖昕放下账册,缓缓道。
“进宫？”画春有些惊讶,“夫人这个时候进宫……”
“正是因为这个时候,我才要进宫。”廖昕的眼中闪过一丝深意,“有些事,该了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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