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小满稚嫩而充满期盼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柳无尘心中荡开层层涟漪。
星之子?打败魔噬?找回太阳?
这些词语背后,显然隐藏着这个妖族部落深沉的苦难与期盼。而他们西人,尤其是身怀星核秘钥的他,似乎被误认为了某种希望的象征。
柳无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艰难地移动目光,看向木屋窗外。夜幕下的妖族村落寂静而压抑,没有篝火欢歌,只有巡逻战士沉重的脚步声和远处风中传来的、令人不安的低沉兽吼。村民们的脸上大多带着疲惫与忧色,仿佛时刻笼罩在某种威胁之下。
他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此地空气中那股独特的燥热与狂野灵气,其中似乎确实混杂着一丝极其隐晦、却让人本能排斥的阴冷气息——与青冥殿感知到的“虚空邪能”有些相似,却又更加暴戾、混乱,充满了毁灭与饥饿的欲望。
这,就是“魔噬”吗?
“小满,”柳无尘声音沙哑地开口,“能告诉我……‘魔噬’是什么吗?还有……‘日殒之灾’?”
熊小满听到这两个词,胖乎乎的小脸瞬间绷紧了,大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尾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说道:“魔噬……是坏东西!很坏很坏的东西!”
他组织着孩童的语言,断断续续地描述起来:“长老们说,很久很久以前,我们妖灵界有三个太阳,轮流照耀大地,万物生长,大家都很厉害,能跑得很快,跳得很高,活得很久很久……”
“可是后来……有一天,最亮的那个太阳……突然变得好黑好黑,然后……然后就碎掉了!掉下来好多好多的黑火,烧光了森林,污染了河流……从那以后,剩下的两个太阳也变得好暗好冷……”
“那些黑火和黑烟,就变成了‘魔噬’……它们像影子一样,藏在黑暗里,会钻进妖兽和族人的身体里,让他们发疯,变得好坏,只想破坏和吃吃吃……被咬伤的族人,也会慢慢变成它们的样子……”
小熊妖的声音带着哭腔,显然回忆起了可怕的景象。“部落原来很大的,有很多很多人……现在……现在只剩下这么少了……我们只能躲在山里,晚上不敢出去……”
柳无尘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日殒之灾?太阳破碎?黑火降临?这听起来,与星殒遗族记载的“星殒之战”、以及青冥殿提到的“虚空邪能”何其相似!难道也是那场波及诸天的远古大战的余波?只是在不同世界呈现出不同的形态?
这“魔噬”,恐怕就是此界被那种邪恶力量侵蚀后的产物!
而星核秘钥,作为对抗那种力量的关键之物,其气息被巫医婆婆感知到,自然将他们视为了希望所在。
“巫医婆婆说,”熊小满继续小声说道,眼中又燃起一丝光亮,“古老的壁画上记载,当星空之子降临,会带着希望之火,驱散黑暗,让真正的太阳重新升起!你……你们是从星星上掉下来的,身上还有暖暖的好闻的味道,你们就是星之子,对不对?”
看着小熊妖那纯真而充满渴望的眼神,柳无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并非什么星之子,自身难保,秘钥濒毁,前路茫茫。但这群善良而苦难的妖族,却将他们当成了唯一的救赎。
希望越大,失望便越大。他不想欺骗这份难得的善意。
“我们……”他刚想解释,木屋的门被推开了。
巫医婆婆拄着蛇头杖走了进来,她先是看了看柳无尘的状态,微微点头,然后对熊小满道:“小满,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哦……”熊小满有些依依不舍地看了看柳无尘,还是乖巧地起身离开了。
木屋内只剩下柳无尘和巫医婆婆。
油灯的光芒跳跃着,映照着巫医婆婆布满皱纹和古老图腾的脸庞,她的眼神深邃而睿智,仿佛能看透人心。
“孩子,你醒了。”她的声音苍老而温和,“感觉如何?”
“多谢婆婆救命之恩,己无大碍。”柳无尘挣扎着想坐起来行礼。
巫医婆婆轻轻按住他:“不必多礼,你伤得很重,尤其是神魂与那件圣物的连接,几乎断裂,需要静养。”
她目光落在柳无尘胸口,似乎能穿透衣物,看到那枚布满裂痕的秘钥。
“婆婆……慧眼如炬。”柳无尘心中一凛,这老巫医的感知远超他想象。
“并非老身慧眼,而是你怀中之物,与我族传承的古老记忆产生了共鸣。”巫医婆婆缓缓道,眼中流淌着追忆与敬畏,“那是我族壁画中记载的、源自星辰深处的希望之火——‘星核’的碎片。唯有它,才能净化‘魔噬’,驱散永夜。”
她看向柳无尘,目光灼灼:“你们,是预言中的人。”
柳无尘沉默片刻,苦笑道:“婆婆,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此物确实名为星核秘钥,但己严重受损,濒临破碎。我等也并非什么预言之人,只是流落至此的迷途者,自身难保,恐无力对抗那‘魔噬’。”
他将自己的部分经历(省略关键)和秘钥的损伤情况坦然相告。
巫医婆婆听完,脸上并未露出太多失望,反而叹了口气:“老身知道。圣物蒙尘,光辉黯淡。但预言从未说过星之子降临之时便是全盛之态。希望之火,往往诞生于最深的绝望之中。”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而且,你们己经别无选择。”
“为何?”柳无尘一怔。
“因为‘魔噬’的主宰,那些被彻底侵蚀腐化的‘噬魂妖’,己经感知到了圣物坠落时散逸的气息。”巫医婆婆的声音低沉下来,“最迟明日黄昏,它们的爪牙……或许甚至是‘妖王’本身,必将降临石爪部落。”
“它们,绝不会允许任何能威胁到‘魔噬’的存在活下去。你们,以及收留你们的石爪部落,都己成为了它们必须清除的目标。”
柳无尘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刚出虎穴,又入狼窝!而且这一次,似乎连累了这个刚刚给予他们庇护的部落!
“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柳无尘急道,挣扎着想要起身,“不能连累你们!”
“离开?”巫医婆婆摇了摇头,蛇头杖轻轻顿地,“晚了。部落周围己被魔噬的气息封锁,你们伤势未愈,能逃到哪里去?更何况……”
她深深地看着柳无尘:“这或许并非完全是灾祸。圣物需要恢复,需要力量。而凝聚了此界无数妖族怨念与恐惧的‘噬魂妖’核心,其蕴含的黑暗力量虽邪恶,却也是最为纯粹的能量之源……或许,能以其为柴,重新点燃星火?”
柳无尘瞳孔骤缩:“婆婆的意思是……反其道而行,用魔噬的力量来修复秘钥?”
这想法太过疯狂!那魔噬力量充满了混乱与侵蚀性,一个不慎,非但不能修复秘钥,反而可能将其彻底污染,甚至引爆!
“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巫医婆婆目光坚定,“这是我族古老传承中记载的一种禁忌之法,从未有人尝试过。但如今,这是唯一的希望。否则,部落覆灭,圣物损毁,一切皆休。”
她伸出手,枯瘦的掌心中托着一枚古朴的、雕刻着繁复星辰与妖纹的骨片。
“这是‘汲灵妖纹’,能短暂引导和转化能量。老身可将它暂借于你,并在外围布下‘净灵巫阵’辅助。能否成功,能否抓住那一线生机,就看你自己,以及……圣物是否还认可你了。”
柳无尘看着那枚散发着苍凉气息的骨片,又感受了一下怀中冰冷死寂的秘钥,心中天人交战。
风险巨大,几乎是九死一生。
但不拼,就是十死无生!
他看了一眼昏迷中的厉海三人,又想起熊小满那期盼的眼神,最终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绝!
“好!我试!”
巫医婆婆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将骨片放入柳无尘手中:“抓紧时间恢复,明日黄昏,便是决断之时。”
她转身走出木屋,开始安排族人布置巫阵,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柳无尘握紧那枚温润的骨片,感受着其中奇异的波动,不再犹豫,全力运转混沌星元,吸收着此地狂野的灵气,争分夺秒地恢复伤势,同时心神沉入识海,开始疯狂推演那禁忌的“汲灵”之法。
夜色渐深,村落外的黑暗中,那令人不安的低吼与窸窣声,似乎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
风暴,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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