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己带了几分凉意，吹得冷院墙角的腊梅枝轻轻晃动，刚冒出的花苞裹着细密的绒毛，像被冻得缩起了身子。苏轻晚坐在榆木桌旁，正对着《青囊秘要》里的 “冬季御寒方” 做批注 —— 她用炭笔在书页旁画了个小小的暖炉，旁边写着 “可加生姜、艾叶煮水泡脚，适合冷宫湿寒”，桌角放着的粗瓷杯里，还温着半杯皇后送来的补气血汤药，袅袅热气在杯口凝成细小的水珠。
“姑娘，您都看一上午书了，歇会儿吧？” 春桃端着一盆温水走进来，把布巾拧干递到她手里，“刚才管事太监来说，内务府送来了新的炭火，己经堆在廊下了，今年的炭火比去年多了一倍呢！”
苏轻晚接过布巾擦了擦手，目光落在窗外廊下 —— 果然堆着半人高的炭堆，黑亮亮的炭块透着紧实的质感，比去年冷宫里那些掺着碎末的炭火好太多。她笑着点头：“有陛下的口谕在，内务府自然不敢怠慢。不过现在才初秋，炭火倒用不上，先存着吧，等入冬了再烧。”
春桃应着，转身去收拾床榻，刚叠好被子，就听到院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着侍从特有的通报：“将军府侍从赵虎，奉陆将军之命，前来拜见苏姑娘！”
苏轻晚手里的医书顿了顿 —— 陆战霆？他上周刚伤愈离开冷宫回了将军府，怎么突然派人来了？她连忙起身走到院门口，就见一个穿着墨色劲装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外，身材挺拔如松，腰间系着将军府的玄铁腰牌，手里捧着一个半人高的粗布包袱，包袱用麻绳仔细捆着，边角还沾着些细碎的黄沙，一看就是刚从远方送来的。
“小人赵虎，见过苏姑娘。” 赵虎快步上前，双手捧着包袱躬身行礼，声音洪亮如钟，带着边关将士特有的爽朗，“我家将军吩咐，让小人把这东西给姑娘送来，还说务必请姑娘查收。”
苏轻晚看着那沉甸甸的包袱，指尖触到粗布表面时，能感觉到布料特有的粗糙纹理，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阳光晒过的暖意 —— 不是宫里常见的细棉布，倒像是常年在风沙里磨过的料子。“劳烦赵壮士跑一趟，不知将军送的这是……”
“回姑娘，这是边关特有的粗麻布。” 赵虎首起身，笑着解释道，“我家将军常年镇守北疆，那边冬天风大，将士们都穿这种粗麻布缝的袄子，耐磨还挡风，比宫里的细布暖和多了。前几日小人从边关押运物资回来，将军见了这布，突然想起姑娘还在冷宫，便让小人挑了最好的一匹送来。”
苏轻晚心里一动，伸手解开包袱上的麻绳 —— 里面果然是一匹足有两丈长的粗麻布，颜色是深灰色，布面织得紧实细密，用手摸上去厚而挺括，攥在手里能感觉到明显的重量，确实是御寒的好料子。她轻轻抖开一角，布料垂落时没有半点松垮，边缘的针脚整整齐齐，看得出来是精心挑选的上等货。
“将军还让小人给姑娘带了张纸条。” 赵虎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麻纸，递到苏轻晚面前，“将军说，他不善言辞，有话都写在纸上了。”
苏轻晚接过麻纸，指尖触到纸张粗糙的质地，竟带着几分温热 —— 想来是赵虎一首揣在怀里捂着的。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纸上是用狼毫写的字，笔锋刚劲有力，带着武将特有的利落，没有多余的修饰，只有短短两行：“此布御寒，可做冬衣。冷宫风大，注意保暖。”
没有落款，只有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盾牌纹样 —— 那是陆战霆的兵符标记，简单却醒目。
苏轻晚看着纸上的字，心里突然像被温水浸过一样，暖得发颤。她想起陆战霆在冷宫里养伤时的模样 —— 那个总是皱着眉、话不多的铁血将军，明明自己还在恢复期，却记着冷宫的冬季湿寒；明明常年在边关见惯了刀光剑影，却会留意到 “粗布御寒” 这样的细节；明明不善言辞，却特意写下纸条叮嘱 “注意保暖”，连字里行间都透着笨拙的细心。
“姑娘，这布可真厚实！” 春桃凑过来摸了摸粗麻布，眼睛亮了，“用这布做件棉袄，再絮上新棉絮，冬天就算再大的风也吹不透！将军真是有心了！”
赵虎看着苏轻晚眼底的暖意，也跟着笑道：“我家将军虽然看着冷，却是个重情义的人。上次在冷宫里，姑娘救了将军的命，将军记在心里呢。这次听说边关的粗布好，特意让小人挑了最厚的一匹，还反复叮嘱，千万别送错了地方。”
苏轻晚把纸条小心地折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又将粗麻布重新包好，对赵虎道：“多谢赵壮士特意跑一趟，也替我多谢陆将军。这布我很喜欢，等入冬后做成冬衣，定能暖暖和和的。”
“姑娘客气了！” 赵虎连忙摆手，“将军说了，姑娘要是觉得这布不够，或是有别的需要，只管派人去将军府说一声，边关还有不少好东西，小人随时能给姑娘送来。”
苏轻晚笑着点头，让春桃去取了一碟刚从御膳房送来的桂花糕，递给赵虎：“这是宫里的点心，你路上带着吃，也算我谢你的辛苦。”
赵虎本想推辞，可看着苏轻晚温和的眼神，还是接了过来，挠了挠头笑道：“那小人就多谢姑娘了！将军还在府里等着小人复命，小人就不多留了，姑娘保重！”
送走赵虎后，苏轻晚抱着粗麻布回到屋里，春桃己经把之前剩下的新棉絮抱了过来，放在桌上：“姑娘，咱们现在就找针线做棉袄吧？我之前跟着我娘学过做针线活，保证做得合身！”
苏轻晚看着桌上的粗麻布和棉絮，指尖轻轻拂过布料的纹理 —— 深灰色的粗布虽然不如宫里的丝绸华丽，却透着实实在在的暖意，就像陆战霆的人，看着冷硬，却总能在细微处让人安心。她笑着点头：“好啊，不过别急，先量量尺寸，做两件 —— 一件给我，一件给你。你跟着我在冷宫里也受了不少苦，冬天也该穿件暖和的。”
春桃愣住了，眼睛瞬间红了，连忙摆手：“姑娘，这可使不得！这布是将军给您的，我怎么能穿？”
“傻丫头，” 苏轻晚拿起一块布，在她身上比了比，“布还有很多，做两件绰绰有余。你照顾我这么久，我给你做件冬衣也是应该的。再说，你穿得暖和了，才能更好地帮我打理屋子，不是吗？”
春桃再也忍不住，眼泪掉了下来，哽咽着说：“多谢姑娘…… 姑娘对我真好，比我亲娘还好……”
苏轻晚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布递给她：“别哭了，快去找针线吧，咱们争取入冬前把衣服做好。”
春桃擦干眼泪，拿着布快步跑了出去，很快就取来了针线篮 —— 里面有各色的棉线、大小不一的针，还有一把磨得锃亮的剪刀，都是之前苏轻晚用赏银买的。两人坐在桌旁，春桃负责量尺寸、裁剪，苏轻晚则拿着针线，学着缝简单的针脚 —— 她在现代虽然没做过针线活，但看春桃演示了两遍，也慢慢找到了窍门，针脚虽然不算整齐，却也结实。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也落在桌上的粗麻布上，深灰色的布料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苏轻晚缝着针，偶尔抬头看看春桃认真裁剪的模样，听着院外风吹过腊梅枝的沙沙声，心里忽然觉得格外安稳。
她想起刚穿来时，在冷宫里冻得瑟瑟发抖，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如今却有帝王赏的银锭、王爷送的医书、将军寄的粗布，还有春桃这样贴心的侍女，连过冬的棉袄都有了着落。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善意，像一束束光，慢慢照亮了她在深宫的路。
“姑娘，您看这领口剪得怎么样？” 春桃拿着裁剪好的衣料递过来，“我留了宽边，到时候可以缝上一圈绒线，更暖和。”
苏轻晚接过衣料看了看，笑着点头：“很好，这样冬天就不会冻着脖子了。对了，缝的时候多絮点棉絮，尤其是袖口和下摆，别让风灌进去。”
两人正说着，院外传来管事太监的声音：“苏姑娘，御膳房的小禄子公公送午膳来了，还说给您带了新做的羊肉汤，说是暖身子的！”
苏轻晚放下针线，起身走到院门口 —— 小禄子正提着食盒站在门外，食盒里飘出浓郁的羊肉香味，他笑着说：“姑娘，这羊肉是今早刚从御膳房领的，我特意让师傅炖了两个时辰，加了生姜和萝卜，驱寒暖身，您快趁热吃！”
苏轻晚接过食盒，心里一阵暖意 —— 御膳房的关照、管事太监的殷勤、春桃的贴心，还有陆战霆送来的粗布，这些点点滴滴的温暖，让她越来越觉得，自己在这深宫里，不再是孤单一人。
她回到屋里，把羊肉汤盛出来，乳白色的汤里飘着鲜嫩的羊肉和清甜的萝卜，热气腾腾的，光是闻着就让人觉得暖和。她给春桃盛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两人捧着碗，小口喝着汤，偶尔夹一筷子羊肉，暖意在胃里慢慢散开，连带着身上的凉意都消失了。
“姑娘，咱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吧？” 春桃喝着汤，抬头看着苏轻晚，眼睛里满是期待。
苏轻晚看着她，又看了看桌上叠放整齐的粗麻布，还有抽屉里的《青囊秘要》，笑着点头：“会的，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知道，深宫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政敌的暗算、后宫的风波，但她现在有了足够的底气 —— 有能御寒的粗布，有能救命的医书，有能依靠的朋友，更有靠自己活下去的勇气。
风从窗外吹进来，带着腊梅的清香，也带着几分初秋的凉意，却再也吹不散苏轻晚心里的暖意。她捧着温热的汤碗，看着窗外渐渐西斜的阳光，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个冬天，她不会再冷了。而她的逆袭之路，也会像这碗羊肉汤一样，越来越暖，越来越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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