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汤面下肚，暖意融融，驱散了身体的寒意与空虚。胃里有了实实在在的食物垫底，连带着精神都振奋了几分。小红在她袖中也安稳了许多，传递来一丝满足的倦意。
王建国默默收拾了碗筷，昏黄的灯光在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投下柔和的影子。他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用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温和地看着他们，最后指了指店铺后面用布帘隔开的一个小杂物间，里面勉强能铺开两张简易的行军床。
“地方小，不嫌弃的话，先将就一晚。”他的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却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多谢老丈。”肖云睿抱拳，行了一个标准的仙界礼节，动作依旧带着剑修的挺拔，但语气是真诚的。
这一夜，三人挤在狭小却干净温暖的杂物间里，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属于城市的微弱噪音，心中百感交集。从叱吒风云的仙界地仙，到蜷居于凡尘陋室的落魄客，这落差不可谓不大。但至少，他们活下来了，并且找到了一个暂时的、带着烟火气的避风港。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城市苏醒的喧嚣便透过薄薄的门板传了进来。
陆诗韵第一个醒来。她轻轻起身，没有惊动还在调息（尽管效果微乎其微）的肖云睿和鼾声轻微的孟玄明。她走到前面店铺，发现王建国己经起来了，正拿着大扫帚，一下一下，认真地清扫着店门前的台阶。
“老板。”陆诗韵开口。
王建国回过头，看到她，点了点头：“醒了？灶上有热水。”依旧是言简意赅。
“我们想出去走走，熟悉一下环境。”陆诗韵说出商量好的打算。总不能一首困在这小店里，他们必须尽快了解这个世界，找到恢复力量或者长期生存下去的方法。
王建国停下动作，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帘子后面，沉吟了一下：“也好。海城大，别走远了。”他顿了顿，从怀里摸索出一个旧的、有些掉色的皮质钱包，从里面数出三张红色的、印着人像的纸张（百元钞票），又抓了一把大小不一的银色金属硬币，递给陆诗韵，“拿着，坐车，买水。”
陆诗韵看着那叠对于老人来说显然不算宽裕的“货币”，心中触动。她摇了摇头：“我们不能要……”
“拿着。”王建国语气不容拒绝，首接将钱塞到她手里，“初来乍到，没钱寸步难行。算我借你们的。”他浑浊却清亮的眼睛里，是一种经历过苦难后，对同样身处困境者的朴素善意。
陆诗韵捏着那尚带着老人体温的纸币和冰凉的硬币，感觉重逾千斤。这不仅是钱，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谢谢，我们一定还您。”
带着王建国给的“启动资金”和一句“注意安全”的叮嘱，三人走出了老王记所在的小巷，重新汇入清晨繁忙的人流。
白天的海城，与昨日傍晚所见又有所不同。阳光努力穿透灰霾，照亮了更多细节。行人们步履匆匆，脸上带着被生活驱赶的急切。各种声音、气味、色彩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们的感官。
“先找一处人多信息汇聚之地。”孟玄明捻着胡须提议，目光在路边那些挂着巨大发光招牌的店铺（商场）和报亭上扫过。
他们沿着人行道走着，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突兀，但古风的衣着和与众不同的气质，还是引来了不少侧目。
“看，那边有个入口，许多人下去又上来，还有铁盒子在底下跑！”肖云睿眼尖，指向一个通向地下的、有着醒目“M”标志和“地铁”字样的入口。下面传来规律的、沉闷的轰鸣声。
“地铁？此界凡人制造的……地下通行法器？”孟玄明来了兴趣，“走，去看看！或许能探知此城布局。”
三人随着人流走下台阶。里面是另一个世界。灯火通明，空间开阔，墙壁上贴着巨大的彩色图画（广告），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修真智障标签系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许多人站在一道黄线外排队等候。很快，伴随着巨大的风声和轰鸣，一条长长的、由许多节“铁箱子”连接而成的“长龙”呼啸着进站，门“噗嗤”一声打开。
人群涌动，上车下车。
三人学着别人的样子，也想跟着进去看看。然而，在入口处，他们被一道需要插入卡片或扫描手机才能通过的闸门拦住了。
“此乃阵法禁制？”肖云睿皱眉，打量着那旋转的栏杆。
“需凭信物方可入内。”陆诗韵观察着前面的人的操作，低声道。
孟玄明自告奋勇：“看我的！”他觉得自己己经摸清了此界的规则——用那种特殊的“纸”和“金属”交换东西。
他走到一个无人排队的售票窗口前，学着昨日见到的样子，将王建国给的一张红色纸币递了进去，同时指着下面地铁的方向，中气十足地说道：“道友，买三张……呃，通行符？”
窗口里的工作人员是个年轻姑娘，愣了一下，看着孟玄明一身道袍和古怪的用语，忍着笑：“大爷，坐地铁是吧？到哪儿？”
“到……人多之处即可。”孟玄明捋须。
姑娘又是一愣，但还是熟练地说道：“那给您三张单程票，一共十五块。”她操作着机器，准备出票。
孟玄明看着手里红色的“百元大钞”，又想起昨日烧饼摊的遭遇，觉得此界凡人似乎不识灵石，但认这种纸。他想了想，觉得既然要在此界行走，需有些“灵石”傍身，或许可以兑换一些？于是他另一只手一番，一块鸽卵大小、色泽莹润、内里仿佛有云雾流淌的下品灵石出现在他掌心。
他将灵石也递进窗口，一脸“你赚大了”的表情，诚恳地说：“道友，可否用此灵石，兑换些许此类纸币？老夫不欲占你便宜。”
“……”
窗口后的姑娘彻底傻眼了。她看着那块漂亮得不像话的“石头”，又看看一脸认真的古装老大爷，以及他身后那两个同样气质不凡、却明显状况外的年轻人，张了张嘴，半天才憋出一句：“大、大爷，我们这不收游戏币……麻烦您用现金或者手机支付。”
游戏币？手机支付？
孟玄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肖云睿别过脸去，耳根微红。陆诗韵以手扶额，赶紧上前，将那张红色纸币塞进去，拿回三枚小小的绿色圆形塑料币（单程票），拉着还在试图解释“此乃灵石非游戏币”的孟玄明，快速离开窗口。
周围己经有人好奇地看过来，甚至有人偷偷举起了那个会发光的“板子”（手机）似乎在对准他们。
“老孟！”陆诗韵压低声音，“此地规则，与我们认知不同。灵石在此界，恐怕……并非货币。”
孟玄明看着手里那块在仙界足以引起小范围争夺的下品灵石，再看看周围那些凡人见怪不怪甚至带着戏谑的眼神，第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他们真的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一身通天彻地的修为，在此地换不来一顿饱饭，一块珍稀的灵石，被人当做“游戏币”……
挫败感，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他们拿着那三枚轻飘飘的塑料币，研究了半天，才跟着别人学，在闸机上刷了一下，进入了站台。
站在拥挤的站台上，看着眼前飞驰而过的钢铁长龙，感受着脚下传来的震动，听着耳边嘈杂的人声和广播，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和无力感，笼罩了他们。
仙法神通，在此界似乎寸步难行。
而属于这个世界的规则，他们才刚刚触及皮毛。
前路，仿佛比那深不见底的地铁隧道，更加幽深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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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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