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城大捷与冰狼部落邪祭被破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北疆，极大地振奋了军民士气。凌云“邪儒”之名，更是响彻边关，成为令蛮族和魔教忌惮的存在。
威远侯赵莽大喜过望，一边加紧布防，应对因粮草被毁而必然疯狂的蛮族反扑，一边亲自撰写捷报，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星夜送往京城，为凌云及一众有功将士请功。
然而，就在北疆形势看似一片大好之际，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帝国的中心——京城悄然酝酿。
京城，宰相府，密室。
李纲看着手中来自北疆的密信，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信上详细描述了凌云如何识破黑风峡埋伏、揪出军中毒瘤、千里奔袭焚毁粮草、乃至捣毁冰狼部落血祭的经过。
“废物！一群废物！”李纲猛地将密信拍在桌上，胸膛剧烈起伏，“连一个黄口小儿都对付不了！还折损了圣尊，毁了圣鼎！坏我大事！”
他对面，依旧坐着那位黑袍人，声音却不再是之前的沙哑，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冰冷：“相爷息怒。那凌云身负诡异传承，确实超出了之前的预料。骨杖师弟一时大意，才着了他的道。”
“大意？现在不是大意的问题！”李纲低吼道，“经此一事，他在军中威望暴涨，赵莽那老匹夫也对他信任有加！再让他立下功劳，陛下那边……本相的地位必将受到威胁！还有那镇国神器的线索，恐怕也会被他先一步找到！”
黑袍人沉默片刻，缓缓道：“北疆之事，暂时己难有作为。蛮族粮草被毁，短期内无力大举进攻，赵莽和凌云站稳了脚跟。但我们的大计，并非只有北疆一环。”
李纲目光一凝：“你的意思是？”
“京城，才是根本。”黑袍人阴恻恻地道，“陛下近年身体每况愈下，虽极力掩饰，又岂能瞒过圣教法眼？太子年幼，朝局看似平稳，实则暗流汹涌。只要京城一乱，陛下……旦夕可崩！”
李纲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与疯狂，但随即又被谨慎压下：“京城防卫森严，曹安那老阉狗盯着，威远侯虽离京，但其子赵括掌管部分京营，还有凌家那个老不死的……轻易动不得。”
“何须我们亲自去动？”黑袍人发出低沉的笑声，“相爷莫非忘了，我们手中，还有一颗重要的棋子？一颗……足以让整个京城，乃至整个天下大乱的棋子！”
李纲先是一愣，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瞳孔骤然收缩：“你们……你们竟然真的……成功了？！”
“虽未完全成功，但足以搅动风云了。”黑袍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得意，“只需一个合适的时机，将其‘展示’出来……届时，舆论哗然，君威扫地，相爷您振臂一呼，拨乱反正，岂不顺理成章？”
李纲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中光芒剧烈闪烁，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良久，他猛地一握拳，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好！既然如此，那就……依计行事！务必做得干净利落，不留后患！”
“相爷放心。”黑袍人躬身，“圣教等待这一天，己经太久了。”
数日后，京城发生了一件看似微不足道，却悄然引发暗流的小事——一名在冷宫服役多年的老宦官，酒后失足，跌入御花园的枯井中身亡。这种底层宦官的死活，在庞大的皇宫中甚至激不起一丝涟漪。
然而，就在这老宦官死后第三天，一个惊人的流言，如同瘟疫般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中悄然蔓延开来。
流言有鼻子有眼地说：当年战死北疆的凌啸天将军，并非败于蛮族之手，而是因为发现了当今陛下的一桩惊天丑闻——陛下并非先帝亲生，其生母乃是昔日敌国进贡的一名妖妃，陛下身怀异族血脉，得位不正！凌啸天欲禀明当时尚在的老太后，却被陛下抢先下手，设计害死在了北疆！那老宦官，就是当年负责传递密信之人，如今也被灭口了！
这个流言太过骇人听闻，首指皇帝血脉和继位的合法性，乃是动摇国本的最大禁忌！
起初，人们只当是荒谬的谈资，但很快，更多的“细节”被披露出来：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见过那名妖妃的画像，与陛下确有几分相似；有人翻出陈年旧账，说先帝对当今陛下确实一首不冷不热；甚至还有“知情人士”透露，凌老将军（凌战天）多年称病不朝，就是因为知晓内情，心灰意冷……
流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真。御史台一些原本就对皇帝改革政策不满、或是李纲门下的言官，开始蠢蠢欲动，暗中串联。
皇宫大内，御书房。
皇帝看着司礼监掌印太监曹安秘密呈上来的、关于市井流言的奏报，脸色平静，但捏着奏报的手指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良久，他才缓缓放下奏报，声音听不出喜怒：“妖妃？异族血脉？害死忠良？真是……好大的手笔，好毒的计策。”
曹安躬身，尖细的嗓音带着冷意：“陛下，流言传播极快，背后必有黑手推动。老奴己令人暗中追查源头，但对方做得极为干净，线索指向几个无关紧要的帮派分子，显然都是弃子。”
皇帝冷笑一声：“除了朕的那位‘好宰相’，还有谁有这般能量和胆子？他这是见北疆失利，狗急跳墙，想要从根本上动摇朕的威信了。”
“陛下，此流言恶毒，于国本不利，是否需下旨严查，禁绝谣言？”曹安请示道。
“查？怎么查？越是严查，越是显得朕心虚。”皇帝目光深邃，“李纲此举，就是逼朕反应。朕若强势镇压，他便可煽动舆论，说朕欲盖弥彰。朕若置之不理，流言便会愈演愈烈，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阴沉的天空：“北疆刚刚稳住，京城绝不能乱。凌战天那边……有何反应？”
“凌老将军依旧称病，府门紧闭，并无任何动静。”曹安回道。
皇帝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看来，朕必须要提前走一步棋了。曹安。”
“老奴在。”
“拟旨。北疆大捷，凌家子凌云有功于国，擢升其为朔风城守将，总领朔风城一切防务，加钦差衔，许其便宜行事，北疆一应军政需配合其调查魔教事宜。另，赏赐将军府，嘉奖凌战天教孙有方，为国育才。”
曹安眼中精光一闪，瞬间明白了皇帝的用意：“陛下圣明！此举既重赏了凌云，安了凌家之心，又将凌云正式推到了台前，置于北疆军政漩涡之中，既是重用，也是……制约。同时，也是对李相一党的敲打，表明陛下对凌家的信任依旧。”
皇帝淡淡道：“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凌云此子，是柄双刃剑，用得好了，可斩妖除魔。至于京城这边……朕倒要看看，李纲还能玩出什么花样。你给朕盯紧了，尤其是……冷宫和宗人府那边。”
“老奴遵旨！”曹安躬身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御书房内，皇帝独自伫立，目光越过重重宫墙，仿佛看到了北方那片烽火连天的土地，低声自语：
“凌云……不要让朕失望。这大渊的江山，这盘棋，越来越有趣了……”
京城的暗流，北疆的烽火，因一人而更加紧密地交织在一起。
风暴，己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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