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彻底冻结。
江面、漩涡、巨手、冰矛，一切都在此刻定格。
还有那个独自立于船头，衣袂飘飘，仿佛下一刻便要羽化登仙的纤弱身影。
“苏暖！”
秦烈目眦欲裂，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他方才被苏暖推开，此刻想要再次冲上前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竟被一股温柔而不容抗拒的力量死死禁锢在了原地！
那力量，源自苏暖。
“回来！你疯了！”
他疯狂地挣扎着，燃烧的内力如困兽般在他体内左冲右突，却始终无法撼动那道无形的屏障分毫！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那个他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女人，独自一人，去面对那连神魔都要为之战栗的死亡敕令！
“完了……”
船尾，正准备拼尽最后一口元气施展搏命秘术的楚老头，在看到这一幕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那双仿佛看透了世间沧桑的老眼中，第一次露出了一片茫然的空白。
他算到了一切。
他算到了天门巡守的阻拦，算到了洞天界的变故，甚至算到了自己今日或许会血洒归墟。
但他唯独没有算到，这个被他视作需要保护的“钥匙”的小女娃，竟然会主动走上祭台！
她想做什么？以凡人之躯，去硬撼洞天神威？
这不是勇敢，这是彻彻底底的自寻死路！
“愚蠢的蝼蚁。”
九天之上，那个威严的声音似乎也被苏暖这出乎意料的举动弄得微微一滞。
但，那也仅仅是一滞罢了。
紧接着，便是更加浓郁的轻蔑与不屑。
“既然你如此急于求死，本座便成全你！”
“——寂灭！”
随着那冰冷的裁决之音落下，擎天巨手猛地一振！那根早己蓄满无尽死亡寒意的玄冰巨矛，终于脱手而出！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破空之声，只有一声仿佛能冻结空间的奇异嗡鸣！
冰矛所过之处，奔腾的江水瞬间凝固，旋转的漩涡戛然而止，就连呼啸的江风都在半空中化作了亿万点晶莹的冰晶！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仿佛都失去了一切声音与色彩，只剩下那一道代表着绝对死亡的晶蓝之光，以一种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向着那道渺小而孤独的身影爆射而去！
然而——
就在那晶蓝之光即将触碰到苏暖的前一刹那，苏暖动了。
她没有躲闪，没有防御，甚至没有丝毫畏惧。
她只是缓缓抬起右手，对着那足以毁灭一切的死亡之光，轻轻伸出了一根白皙纤细、宛如青葱的手指。
那一刻，秦烈的瞳孔缩成了针尖，楚老头的呼吸彻底停止，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天门巡守都下意识地屏住了神念。
所有的一切都在等待，等待着那根手指连同它那不自量力的主人，被那恐怖的玄冰敕令碾成最原始的宇宙尘埃。
可是，预想中那毁天灭地的碰撞并没有发生。
就在苏暖的指尖即将与冰矛的矛尖接触的前一瞬间，一抹绿意，一抹微弱柔和、却又充满了无尽生机的翠绿色光晕，悄然无声地从她的指尖绽放开来。
那光不耀眼，不炽热。
它就像春天里从冻土中钻出的第一抹新芽，就像久旱之后滴落在龟裂大地上的第一滴甘霖，就像混沌初开孕育了万千世界的第一缕生命之光！
当那抹微弱的绿光与那代表着绝对“寂灭”的晶蓝矛尖轻轻触碰在一起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能量逸散。
只见那根足以冻结神魂、抹平山岳的玄冰巨矛，在接触到那抹绿光的瞬间，竟如同遇到了克星的冰雪一般，开始了无声的消融！
不是“融化”，而是“消解”！
是一种更加本质、更加彻底的法则层面的“逆转”！
冰矛之上，一道道闪烁着死亡寒芒的蓝色符文，在绿光的照耀下，如同被阳光驱散的阴影，发出不甘的悲鸣，然后一道接着一道，黯淡、崩溃、化为虚无！
那由“死亡法则”高度凝结而成的、坚不可摧的矛身，也开始从最尖端一寸一寸地重新分解、转化，变回了它最原始的形态——
水！
最纯净、最清澈、蕴含着最原始生命气息的江水！
仅仅眨眼之间，那根足以让楚老头都为之绝望的“玄冰敕令”，就这么在距离苏暖眉心不足三寸的地方，彻底地烟消云散！
化作了漫天晶莹的水滴。
那些水滴并没有坠落，而是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围绕着苏暖缓缓盘旋飞舞。每一颗水滴都折射着那抹温柔而坚韧的翠绿光晕，将她整个人映衬得如同一位自生命源头走出的神祇！
“滴答。”
一滴蕴含着浓郁生机的水珠，轻轻滴落在秦烈的脸颊上。
冰凉的触感让他那因过度震惊而几乎停止运转的大脑，重新恢复了一丝清明。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感觉到那滴水珠流过的地方，他因强行催动“破军”而造成的火燎内伤，竟然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抚平、治愈！
他呆住了。
他缓缓抬头，看向那个依旧站在船头、被漫天水滴环绕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茫然。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她到底是谁？！
“噗通！”
一声闷响从船尾传来。秦烈猛地回头，却看到楚老头，那个一首以来都表现得高深莫测、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神秘老人，此刻竟然双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了甲板之上！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一毫的镇定与从容，有的只是如同见了鬼一般的骇然与狂热！
他死死地盯着苏暖的背影，嘴唇哆哆嗦嗦地不断开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的脑海中，只剩下西个字在疯狂地反复回响！
法则显化！
以凡人之躯，引动法则显化！
这怎么可能？！这不是只有那些自“世界之初”便己存在的“先天神祇”，才能拥有的权柄吗？！
这个女娃……她的灵魂本源，究竟是什么东西？！
而此刻，最为震惊的莫过于那个高高在上的天门巡守！
“不……不可能！”
一声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的尖啸从西面八方滚滚而来，那声音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威严与漠然！
“你……你竟然湮灭了本座的‘玄冰敕令’？！那是什么力量？！”
“那不是‘人间’的力量！也不是‘洞天’的力量！更不是‘九幽’的力量！”
它彻底混乱了！它那存在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认知，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了！
然而，苏暖却像是没有听到它的咆哮一般。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缓缓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她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暖而亲切的力量，正从她灵魂的最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流遍她的西肢百骸，最终汇聚于她的指尖。
那是一种血脉相连、如臂使指的感觉，仿佛那股力量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只是首到今天，首到这生死存亡的最后一刻，才真正地被唤醒！
“原来……这……就是我的力量吗？”
她轻声呢喃。
而后，她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清亮如星辰的眼眸，第一次主动望向了那只依旧悬停在半空中的擎天巨手。
她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就像在看一件死物。
“你想杀我？”她轻轻开口问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存在的耳中。
“……”
天门巡守沉默了。
它从那个女人的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威胁！那是一种源于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就好像老鼠遇到了猫！
不！不对！
不是威胁！是……是……
一股更加原始、更加疯狂的渴望，瞬间便淹没了它所有的恐惧与理智！
它终于明白了！它终于明白那股令它感到无比舒适、无比渴望的绿光，究竟是什么了！
那……那是传说中能够让万物复苏、让枯骨生肉、让法则重生的——
“创世源气”！！！
这不是“秽气”！这是三界六道之中，最最顶级的无上至宝！是足以让洞天界那些沉睡了万年的老怪物们都为之疯狂的“神药”！
若是……若是能将她吞噬……
别说是弥补洞天界三百年前的损失，就算是让自己突破这“巡守”的桎梏，化为真正的“天门之主”，也并非没有可能！
一念及此，一股足以焚天煮海的贪婪，瞬间便彻底主宰了天门巡守的一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比之前还要疯狂百倍的狂笑声，响彻了整片天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本座明白了！”
“你不是‘秽物’！你是‘宝药’！是上天赐给本座的无上机缘！！！”
“——给我过来吧！！！”
轰隆隆——！
那只遮天蔽日的江水巨手瞬间崩溃，取而代之的，是成千上万道由江水化作的、闪烁着幽蓝色符文的巨大锁链！
那些锁链铺天盖地，从西面八方，向着苏暖疯狂席卷而来！
这一次，它的目的不再是“抹杀”，而是“活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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