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的疼痛火辣辣地持续着，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不停地扎刺，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带来一阵难忍的胀痛。苏清婉靠在冰冷的土墙上，一夜无眠。不仅是因为疼痛，更是因为心头沉甸甸的压力和危机感。
药材丢了，那是她目前唯一能看到的、快速攒钱离开的希望。脚伤了，短时间内无法再进山。王老五和赵癞子如同两条毒蛇潜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再次窜出来咬人。李老柱的耐心显然己经告罄，证明的事情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还有陆砚知……他身上的谜团和可能带来的麻烦，只增不减。
天蒙蒙亮时，她才勉强阖眼迷糊了一会儿，很快又被脚踝的抽痛惊醒。
柴房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是陆砚知起来了。他动作很轻，但苏清婉还是听到了他压抑的、习惯性的低咳声。
“吵到你了？”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
“没有，”苏清婉撑着坐起来，试图活动一下伤脚，立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本来就睡不着。”
陆砚知的目光落在她肿得老高的脚踝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说什么，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端着一盆冰冷的井水进来。
“用冷水敷一下，会舒服些。”他将破旧的毛巾浸湿，拧得半干，递给苏清婉。
冰冷的毛巾覆上肿痛的脚踝，刺骨的凉意暂时压下了那灼热的痛感，苏清婉舒服地叹了口气：“谢谢。”
陆砚知没应声，只是拿起墙角那把豁口的柴刀，走到院子角落，沉默地开始劈柴。他的动作依旧有些虚浮，劈几下就需要停下来缓口气，但比起刚来时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己是天壤之别。
王淑芬做好了早饭——依旧是能照见人影的稀粥。她看着苏清婉的脚，愁容满面：“这可咋办……伤筋动骨一百天，家里……”
“死不了！”李老柱烦躁地打断她，瞪着苏清婉，“不能进山，钱呢？证明呢？老子告诉你，别想赖在家里白吃白喝！还有那个病痨鬼，赶紧给老子弄走！”
苏清婉面无表情地喝着自己的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跟这种人浪费口舌毫无意义。
吃完早饭，李老柱骂骂咧咧地出门了，不知又去哪里鬼混。
王淑芬收拾了碗筷，看着苏清婉，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拿着个破篮子也出门了，大概是想去地里看看能不能捡点别人收剩下的菜叶。
院子里只剩下苏清婉和陆砚知。
苏清婉单脚跳着，挪到柴房门口坐下，看着陆砚知劈柴。他的力气似乎恢复了一些，劈砍的动作比昨天又顺畅了不少。
“你的身体……”苏清婉忍不住开口。
“无碍。”陆砚知头也没回，声音平淡。
苏清婉抿了抿唇。她看着这个破败的院子，堆着的柴火，角落里疯长的野草，还有那低矮的、烟熏火燎的土灶台……一个念头忽然闪过。
不能进山，不代表就不能弄到钱。山里有的，不止是野货和药材。
她想起前世偶尔看过的一些纪录片和杂书，关于农村土法加工的东西。比如……草木灰？等等，草木灰好像可以弄碱？或者……做肥皂？九十年代初，农村用的大多还是皂角或者便宜的工业皂，土法肥皂或许有点市场？
但这个念头很快被她按下。制皂需要油脂和碱，油脂是金贵东西，家里穷得叮当响，哪来的油？碱也不好弄。
她又想到编筐编篓，或者做点简单的木工？但原材料和工具都是问题，而且耗时耗力，来钱太慢。
一个个想法冒出，又被她自己否定。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在这个一穷二白的家里，任何一点启动资金和原材料都是难以逾越的门槛。
正当她思绪烦乱之际，院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这次来的居然是刘大夫，背着那个旧药箱。
“刘大夫？您怎么来了？”苏清婉有些惊讶。
“哦，路过，顺便来看看你的脚。”刘大夫笑得和蔼，放下药箱，“昨天听村里人说你摔了，伤得不轻？我来看看，别落下病根。”
又是“顺便”？苏清婉心下疑虑更深，但面上还是露出感激的笑容：“麻烦您了，真是太谢谢了。”
刘大夫仔细检查了她的脚踝，摸了摸骨位，点点头：“还好，没伤到骨头，就是扭得厉害，筋腱拉伤了。得好好静养，千万别再用力。”他拿出一些活血化瘀的膏药和一包内服的中药粉，“膏药贴一天，药粉早晚各一次，用温水送服。”
“这……多少钱？”苏清婉迟疑地问。她手里那点钱根本不够看病的。
“哎，乡里乡亲的，提什么钱。”刘大夫摆摆手，语气爽快，“支书家交代了，你这伤也是为了给他们找药材落的，药钱他们出过了。”
又是支书家！
苏清婉心里的警铃大作。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己经远远超出了寻常的邻里互助。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药：“那替我谢谢李婶和卫国叔了。”
刘大夫笑着应了，又状似随意地瞥了一眼旁边默默劈柴的陆砚知，闲聊般问道：“你这表哥话是真少啊。小伙子看着不像干粗活的人，以前在家里是做什么的？”
陆砚知劈柴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根本没听见。
苏清婉心里冷笑，面上却带着愁容：“唉，他家里以前是做点小生意的，后来……遭了灾，什么都没了，人也受了刺激，就不爱说话了。”
“哦……做生意的啊……”刘大夫点点头，没再追问，又叮嘱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背着药箱走了。
送走刘大夫，苏清婉看着手里的膏药和药粉，心情复杂。这些东西确实解了她的燃眉之急，但背后隐藏的目的却让她如坐针毡。
她撕开膏药，一股浓重的药味散发出来。她小心地贴在肿痛的脚踝上，一股清凉的感觉蔓延开，确实舒服了不少。
陆砚知劈完了那堆柴，将柴火整齐码放好，走到水缸边，舀了瓢冷水，慢慢喝着。他的侧脸在晨光下显得清晰而苍白，鼻梁高挺，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他们在查我。”他忽然开口，声音很低，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
苏清婉贴膏药的手一顿。他果然也察觉了。
“嗯。”苏清婉没有否认，“你打算怎么办？”她看向他，目光锐利，“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会带来麻烦，我希望你坦诚。我们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陆砚知放下水瓢，转过身，目光与她相对。他的眼神深邃如古井，看不出丝毫情绪。
“我不会连累你。”他沉默了片刻，只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多言，转身走回了柴房。
又是这样！苏清婉气得想捶地。这种一切尽在掌握却又什么都不说的态度，最是磨人！
她烦躁地吐出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现在不是纠结陆砚知身份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解决自己的困境。
她看着院子里那堆新劈好的柴火，忽然灵光一闪！
柴！青山沟别的不多，就是山多树多柴火多！村里人家家户户都烧柴，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空或者有力气天天上山砍柴的。尤其是那些劳动力不足的人家，或者像支书家这种条件稍好、可能更愿意花钱买省事的人家！
她可以卖柴！
虽然一担柴可能就卖个几分一毛钱，利润微薄，但好在原料几乎无成本，只需要付出劳力。而且她现在脚伤了，不能远走，但在村子附近砍些枯枝或者不太粗的树木，应该还能勉强做到。陆砚知……他似乎恢复得不错，劈柴的力气还是有的。
这虽然是个笨办法，来钱慢，但至少能暂时缓解一无所有的窘境，也能堵住李老柱的嘴！
想到这里，苏清婉精神一振。她单脚跳着，找到靠在墙角的陆砚知。
“我有个想法。”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们卖柴火怎么样？你去砍，我来劈和卖？赚的钱，分你一部分。”
陆砚知抬眸看她，对于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提议似乎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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