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邺城暗流 河北棋局
巨鹿城下的短暂对峙，如同暴风雨前压抑的宁静。曹仁大军后撤十里，却并未远去，其营寨如同一头匍匐的巨兽，沉默地监视着廮陶城的一举一动。城内外，刘恒军则加紧修复城墙，肃清残敌，安抚民众，将巨鹿郡牢牢掌控在手。
双方斥候游骑在广袤的原野上频繁遭遇，小规模的摩擦和冲突时有发生，互有伤亡，但都克制着没有升级为全面战争。一种微妙的平衡在刀锋之上建立起来。
刘恒深知，此刻与曹操全面开战绝非上策。他虽据有幽州和部分冀北，但根基未稳，新附之地需要消化。而曹操虽经官渡苦战，损失不小，但其核心力量犹存，且挟天子大义，潜力巨大。
同样，曹操那边也投鼠忌器。刘恒表现出来的强悍战力（尤其是那恐怖的攻城能力）和果断狠辣的作风，让他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个北方新邻居。在彻底消化官渡战果、解决南方刘表、孙权等威胁之前，与刘恒这样一个实力不俗的硬茬子死磕，显然不明智。
于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形成了：暂时搁置争议，各自消化既得利益。
但表面的平静之下，暗流汹涌。双方的博弈，从明面上的军事对峙，转入了更加复杂隐秘的层面。
**邺城，成为了新的焦点。**
袁绍逃回邺城后，便一病不起，军政大权逐渐落入其幼子袁尚（受审配、逢纪支持）和长子袁谭（与郭图、辛评亲近）手中，兄弟阋墙，内斗日趋激烈。这座河北最繁华坚固的城池，如今却充满了末日的惶恐和阴谋的气息。
无论是刘恒还是曹操，都将目光投向了这里。谁能控制邺城，谁就能在很大程度上继承袁绍的政治遗产，掌控河北大局。
刘恒军帐内，灯火通明。核心谋士与将领齐聚。
“主公，邺城乃袁氏老巢，城高池深，粮草充足，若被曹操所得，其实力必将暴增，于我大为不利！”卢逊首先点明要害。
“末将愿率一支精兵，奇袭邺城！”张贲再次请命。
刘恒摇了摇头：“强攻邺城，损失太大，且必与曹操彻底撕破脸。如今袁尚、袁谭相争，此乃天赐良机。我等当效仿鹬蚌相争之故事。”
他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袁谭势弱，且据守青州，与邺城袁尚不和。曹操必会暗中支持袁谭，以牵制甚至攻击袁尚，从而渔利。”
“那我们的策略是？”郑浑问道。
“反其道而行之。”刘恒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暗中联络袁尚！”
帐内众人皆是一愣。袁尚是袁绍指定的继承人，占据邺城大义，但性格懦弱，被审配等人操控。
“主公，袁尚懦弱，其麾下审配、逢纪辈皆迂腐之辈，与之合作，恐……”卢逊有些疑虑。
“非是合作，是利用。”刘恒纠正道，“派人秘密接触审配，表达我愿‘尊奉袁氏，共抗曹贼’之意。我可提供粮草军械，助其稳固邺城，甚至联手对付袁谭和曹操。”
“审配等人正忧心忡忡，内外交困，有此强援，必如溺水之人抓住稻草，岂会拒绝？如此一来，我可借袁尚之名，将势力渗透入魏郡（邺城所在郡），甚至将来……若袁尚败亡，我便可顺理成章，以‘为袁氏复仇’或‘接受遗命’的名义，接手邺城！”
“而曹操，则会被贴上‘逼迫袁氏、图谋河北’的标签，失却部分人心！”
这是一招极其高明的政治棋！将自己打扮成袁绍集团（至少是一部分）的维护者，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与曹操争夺河北的人心和大义名分。
“主公英明！”卢逊等人恍然大悟，纷纷叹服。
“此外，”刘恒继续布局，“‘听风营’要全力活动，在邺城、在袁谭处、甚至在曹操麾下，散布流言。就说曹操欲尽诛河北士族，瓜分其田产妻女；而对我，则要宣扬我‘保境安民，重用贤才，不论出身’的政策。”
“我要让河北士民知道，投向我，远比投向曹操更有活路，更有前途！”
攻心为上！不仅要争地盘，更要争人心！
“诺！”听风营主事凛然领命。
“同时，大军不可懈怠。”刘恒看向诸将，“以巨鹿为根基，向西、向北继续扫荡袁氏残余，稳固地盘。对曹仁那边，保持压力，但避免大规模冲突。他要小规模挑衅，就狠狠打回去，打疼他！让他知道我们的底线！”
“诺！”众将轰然应命。
计划迅速执行。
刘恒的密使通过重重关系，终于见到了邺城中的审配。正如刘恒所料，面对曹操的巨大压力和内部袁谭的威胁，审配等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虽然对刘恒充满警惕，但在“共同抗曹”的大旗下，还是勉强同意了暗中合作。一批批粮食和军械（多是缴获自袁军的次等货）从巨鹿悄悄运往邺城。刘恒的触角，成功伸入了袁绍集团的核心。
与此同时，各种流言在河北大地蔓延。
“曹孟德欲尽迁河北大户于许都，实为软禁吞并！”
“刘镇北仁德，治下百姓安居，贤士皆得重用！”
……
这些流言真真假假，极大地动摇了河北士民的心思。许多原本打算观望或准备投靠曹操的豪强士族，开始变得犹豫，甚至暗中与刘恒方面接触。
曹操方面显然也察觉到了刘恒的动作。曹仁加大了对巨鹿方向的侦察和骚扰力度，双方边境摩擦升级，小规模战斗愈发频繁激烈。同时，曹操也加紧了对其控制区的整合，并加速支持袁谭进攻袁尚。
河北的棋局，变得愈发错综复杂。
刘恒与曹操，这两位当世枭雄，虽然主力并未再次正面碰撞，但却在邺城这个棋盘上，展开了一场更加惊心动魄的暗战。谋略、间谍、舆论、外交……各种手段层出不穷。
时间在紧张的对峙和暗流涌动中飞快流逝。
转眼数月过去，己是建安六年春。
这一天，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从邺城传来：
袁绍，病逝了！
紧接着，又一个消息传来：审配、逢纪等人伪造袁绍遗命，拥立袁尚继位，引发袁谭极大不满，兄弟彻底反目！袁谭率军自青州而来，声称要讨伐矫诏的审配等人，邺城内外，大战一触即发！
袁绍之死，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瞬间打破了河北脆弱的平衡！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邺城。曹操动了，大军开始向北调动。袁谭动了，兵锋首指邺城。
刘恒站在巨鹿城头，望着南方，手中紧握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来自邺城审配的紧急求援信。
他的眼中，闪烁着猎人终于看到猎物落入陷阱的光芒。
“时机到了。”
“传令全军，备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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