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荆州暗涌 孔明独木
江陵城，左将军府。
秋风萧瑟，卷动着庭前的落叶，也带来了蜀中那份染血的噩耗。当庞统战死、刘备大军顿兵葭萌关下的急报送达时，留守荆州的诸葛亮手捧绢书，身形猛地一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士元…士元！”他低声呢喃，羽扇无力垂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锥心的悲痛。庞统之才，与他相若，乃主公入川臂膀，如今竟折于落凤坡！非但折损股肱，更令入川大业陷入绝境。
“军师！”一旁侍立的关羽见状，丹凤眼猛然睁开，一步上前扶住诸葛亮，“蜀中情况如何？兄长可还安好？！”
诸葛亮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将急报内容简要说与关羽。当听到庞统战死，大军受挫时，关羽那张重枣色的脸庞也瞬间变得铁青，美髯无风自动，一股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
“张任鼠辈！安敢害我军师！某家这便点兵，西进蜀中，踏平葭萌关，为士元报仇！”关羽怒不可遏，转身便要离去。
“云长！且慢！”诸葛亮急忙喝止，声音虽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此刻万万不可！”
关羽猛地转身：“军师！岂能让兄长独陷险境？岂能让士元白死？！”
诸葛亮站起身，走到荆州舆图前，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云长，我岂不痛心？岂不忧愤？然，主公将荆州托付于你我，重于泰山！此刻主公受挫于西，荆州本就如履薄冰。你若率大军西进，荆州空虚，东吴孙权，北面曹仁，岂会坐视？届时，荆州有失，我等纵入蜀，亦是进退失据，无家可归！士元在天之灵，岂愿见此？！”
关羽闻言，紧握的双拳缓缓松开，但虎目中的怒火与悲愤丝毫未减。他深知诸葛亮所言乃是正理，但情感上却难以接受。
诸葛亮稳了稳心神，沉声道：“当务之急，有三：
其一，即刻秘不发丧，严密封锁士元殉国的消息，尤其不可让江东知晓！对外只宣称士元重伤休养，以免动摇军心，更防东吴趁火打劫。
其二，速调江陵、公安库府存粮，精选可靠之人，组建一支精锐押运队，由关平、周仓率领，不惜代价，绕过险隘，秘密增援主公！粮草乃大军命脉，绝不可断！
其三，云长，你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荆州防务，一丝一毫不得松懈！巡江瞭望，加倍兵力！对江东方面，一切如常，甚至要比往常更显从容，绝不可露出半分破绽！”
关羽重重点头：“军师放心，关某省得！我这便去安排巡防与运粮之事！”说罢，大步流星而去，背影依旧挺拔，却带着一丝沉重的杀气。
诸葛亮独自留在堂内，望着西边蜀中的方向，久久不语。悲伤、忧虑、责任如山般压在他的肩头。他知道，从现在起，他必须以一人之智，独力支撑起这危如累卵的荆州大局，为主公守住这唯一的退路与根基。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对于早有准备的“听风营”。
邺城，格物堂。
刘恒看着最新送达的荆州密报，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诸葛亮想瞒？岂是那般容易。”他轻声道，“庞统之死，乃一柄利器，岂能藏而不用？”
“传令荆州‘听风营’，”刘恒对卢逊吩咐道，“将庞统战死、刘备受困的消息，用最快的速度，最‘自然’的方式，泄露给江东在荆州的细作。尤其是…那些与江东豪族有往来的商贾，务必要让这消息，‘恰到好处’地传入鲁肃（若仍在）或吕蒙耳中。”
“诺！”
效果立竿见影。
不过数日，江东，建业。
吴侯孙权很快便通过自己的渠道得知了荆州“秘闻”。他先是一惊，随即大喜，立刻召见心腹吕蒙、张昭等人。
“好！好！天助我也！”孙权难掩兴奋，“刘备损兵折将，庞统身亡，诸葛亮独木难支！此乃图取荆州之天赐良机！”
吕蒙眼中精光闪烁：“主公，刘备陷于蜀地，荆州空虚，诸葛亮虽智，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此时若以重兵压境，其必惊慌失措！”
张昭却较为谨慎：“主公，虽如此，然刘备毕竟与我联盟共抗刘恒，若公然背盟，恐失天下人心，且曹操在北，亦不可不防。”
孙权沉吟片刻，冷笑道：“联盟？实力相当时方为联盟！如今刘备自顾不暇，联盟之名，徒具虚文！不必立刻兴兵，可先遣使至江陵，再提索还荆州之事，尤其是南郡！看他诸葛亮如何应对！若其推诿，我便陈兵夏口，以‘助其防务’为名，施加压力，步步紧逼！”
“主公英明！”吕蒙赞同道，“此乃阳谋，诸葛亮纵有千般智计，亦难化解！”
很快，江东使者再次抵达江陵，此番态度远比上次强硬，首指核心，要求刘备方履行诺言，归还荆州大部，言辞间隐隐透出己知蜀中变故的意味。
江陵府内，诸葛亮接待来使，面上依旧云淡风轻，谈笑自若，将江东的要求轻轻挡回，只言主公不在，一切需待主公归来定夺。
送走使者后，诸葛亮回到内室，疲惫地坐下，揉了揉眉心。东吴的施压比他预想的来得更快、更猛。
“江东…己知情了。”他轻叹一声。这意味着，他原本就紧绷的神经，需要绷得更紧。他不仅要防御北方的曹操，还要时刻提防东邻这只蠢蠢欲动的猛虎。
荆州上空，阴云密布。诸葛亮如同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独自支撑着这风雨飘摇的局面。而这一切，都被北方那双冷静的眼睛，清晰地看在眼里。刘恒的“祸水南引”之策，正在悄无声息地发挥着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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