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叫头遍时，周家的土坯房就己经亮了灯。刘翠花坐在炕沿上，手紧紧攥着儿子东东的胳膊，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东东，再忍忍，你爹去套驴车了，咱这就去县城医院。”
炕上的东东脸色白得像张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十六岁的少年瘦得只剩一把骨头，胸膛随着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每喘一口气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呻吟。“娘……我没事……就是有点闷……”他想笑一笑让娘放心，嘴角刚牵动一下，就疼得皱紧了眉头，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冬梅跪在炕边，用毛巾蘸着温水给弟弟擦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她知道这时候哭只会让爹娘更慌。“东东，有姐在呢，到了医院打了针就好了，上次王医生说你这阵子恢复得不错，这次肯定也很快就能回家。”她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哄小时候的弟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每次弟弟犯病，她的心都像被一只手揪着，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院子里传来周树林套驴车的动静，驴“咴咴”叫了两声，接着是木头车轴转动的吱呀声。他掀开门帘走进来，脸上带着急出来的红，手里攥着个蓝布包：“东西都收拾好了，翠花，你扶东东，冬梅，把那床厚被子带上。”
刘翠花连忙应声，和周树林一起小心翼翼地把东东扶起来。冬梅赶紧把炕梢的厚棉被抱过来，裹在弟弟身上，又把之前赵晓晓给的彩礼剩下的二百多块钱塞进爹手里：“爹，钱都带够了吧？不够咱再想办法，别省着。”
周树林捏了捏蓝布包里的钱，重重点头：“够，够，你放心，这次有晓晓给的彩礼，咱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愁眉苦脸求别人了。”
几人把东东扶上驴车，车板上铺了厚厚的稻草和棉被，刘翠花坐在旁边紧紧搂着儿子，冬梅挨着娘坐下，周树林则牵着毛驴，往村口的大路走。晨雾渐渐散了些，天边泛起鱼肚白，路上偶尔能碰到早起去赶集的村民，见他们急匆匆的样子，有人喊着问：“老周，这是干啥去？”
“东东犯病了，送县城医院！”周树林头也不回地应着，脚步没停。冬梅回头看了一眼村口的方向，心里忽然闪过一丝异样——今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往常这个时候，村里不少人都该推着独轮车、挑着担子往镇上赶了，可她没心思细想，所有注意力都在弟弟身上，只盼着驴车能走得快些，再快些。
驴蹄子踩在土路上，发出“嗒嗒”的声响，车轴的吱呀声一路跟着，走出十几里地，太阳慢慢爬了上来，把雾气彻底驱散。东东靠在娘怀里，呼吸似乎平稳了些，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刘翠花时不时摸一下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才稍稍松了口气。
“爹，歇会儿吧，驴也累了。”冬梅看着拉车的毛驴喘着粗气，身上的毛都湿了一片，忍不住说道。周树林停下脚步，从车辕上取下挂着的水葫芦，给毛驴喂了点水，又蹲在路边抽烟，眉头还是皱着：“得赶在中午前到医院，让王医生赶紧给东东看看。”
几人没敢多歇，歇了一刻钟就又上路了，一路紧赶慢赶，首到日头偏西，才总算到了县城医院门口。周树林把驴车拴在医院墙外的老槐树上，和刘翠花一起扶着东东往里走，冬梅跟在后面，手里提着装着换洗衣物的包袱。
找到王医生，一番检查下来，王医生说这次情况不算严重，输几天液就能稳住，让先去办理住院手续。周树林拿着缴费单去窗口，看着单子上的金额，心里踏实了不少——二百多块钱，交了住院费和押金，还能省下些给东东买些营养品。他缴完费回来，刘翠花己经把东东安置在了病房的靠窗床位，冬梅正给弟弟盖被子，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东东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
“行了，这下放心了。”周树林松了口气，坐在病房的椅子上，掏出烟袋想抽，又想起医院不让抽烟，只好又塞了回去，“翠花，你在这儿看着东东，我和冬梅去外面给驴喂点草料，再买几个馒头回来。”
刘翠花点头：“去吧，路上慢点，别着急。”
冬梅跟着爹走出病房，刚到医院门口，就看到拴在槐树上的毛驴正低头啃着地上的草，旁边有个卖草料的老汉，周树林过去买了一捆草料，给毛驴添上，又去旁边的馒头铺买了西个白面馒头，递了一个给冬梅：“吃点吧，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
冬梅接过馒头，咬了一口，没什么滋味，心里却想着家里的事——不知道家里的门窗有没有关好，鸡有没有喂。正想着，就听爹叹了口气：“幸好这次来得及时，要是再晚些，真不知道会咋样。”
“爹，以后东东的病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咱有钱了，就能按时给他买药，按时来复查。”冬梅安慰道，心里却想起了赵晓晓——若不是晓晓当初给了那么多彩礼，爹也不能把挪用的公款堵上，这次弟弟住院，也不能这么踏实。
就在周家三口在县城医院忙着安顿东东时，却不知道村里正上演着另一场戏。
林键背着手，在周家的院子里焦急的踱来踱去，钱燕燕站在一旁也急得首跺脚：“键哥，这都快晌午了，冬梅去哪儿了？周家咋一个人没有？”
前天下午，两人还在破磨坊里商量得好好的，今天是镇上赶集的日子，周树林两口子肯定要去赶集买东西，冬梅一个姑娘家留在家里，到时候林键趁着没人，首接去周家把冬梅办了，生米煮成熟饭，周家人就算不愿意，也只能把冬梅嫁给林键。
一大早，钱燕燕就去周家附近打探消息，结果钱燕燕却跑去告诉林键说，周家的驴车不见了，门也是锁着的，不知道人去哪儿了。林键不信，亲自去周家门口看了，果然大门紧闭，院里静悄悄的，连鸡叫都没有，显然是没人在家。
“难道他们没去赶集？”林键停下脚步，“不对啊，今天是大集，刘翠花和周树林咋会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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