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晓默默收起砍柴刀,跟着老猎户和石小花回到了屋内。
石小花乖巧地给父亲和赵晓晓倒了热水,然后挨着父亲坐下,手不自觉地又抓住了父亲的衣角,仿佛这样才能汲取一些安全感。她仰着头,大眼睛里还残留着对母狼的后怕,但更多的,是一种对未知过往的渴望和隐隐的恐惧。爹的故事,还没讲完。
老猎户端起碗,却没有喝,只是用来暖和着快要冻僵的双手。他望着跳动的灯焰,眼神再次变得悠远而痛楚,方才被狼嚎打断的回忆,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
“那时候……”老猎户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被岁月磨砺后的钝痛,“我和微微小姐,在这山里住下,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最开始那段时间,苦是真苦。但微微小姐……她从来没抱怨过。她从认不清野菜,到能帮我打理猎物;从不会生火,到能煮出热腾腾的饭菜。我们开垦了一小片地,种了些菜蔬。我偶尔下山,用皮毛换些盐巴、铁器,还有她喜欢的针线布料。每次我下山,她都提心吊胆,非要站在能看到山路的坡上,一首等到我回来。”
老猎户的嘴角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那是对那段艰苦却充满相依之情岁月最深的怀念。
“后来……小花出生了。”老猎户的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儿身上,“她的出生,给这寂静的林中小窝增添了喧嚣和喜庆。微微给女儿取名‘小花’,说希望她能像山野里的小花一样,虽然平凡,但生命力顽强,自由自在地长大。”
石小花听到这里,眼圈又红了,紧紧咬着下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小花满月那天,”老猎户的语气陡然一变,那丝微弱的暖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浸入骨髓的寒意,“我心想,再怎么艰难,也得庆祝一下。我揣上攒了许久的皮子,早早下了山,想着快去快回。”
他的语速变得缓慢而清晰:“我卖掉了皮子,换了些钱。给小花买了两块柔软的细棉布做尿戒子,又给微微扯了一块她最喜欢的、淡青色的布料……她以前在家时,就爱穿那个颜色的衣裳。我还买了一包红糖,听说女人家生了孩子,喝了补身子,又称了半斤她最爱吃的桂花糕……。”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赵晓晓屏住呼吸,他能预感到,那个改变一切的瞬间,即将到来。
“我带着这些东西紧赶慢赶,在天擦黑前回到了我们的小窝。”老猎户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还没走到屋前,我就觉得不对劲……太安静了。平时,我回来,微微就算在屋里,也会迎出来……或者,至少能听到小花的哭声……”
“我推开木门……”老猎户猛地闭上眼,仿佛不愿再看那刻骨铭心的一幕,脸上的肌肉因痛苦而扭曲,“屋里……没有微微。只有小花,在屋梁吊着的那个我亲手编的摇篮里,哭得嗓子都哑了,小脸憋得通红。”
“地上……地上散落着几件微微的旧衣服,像是挣扎时掉落的……还有……还有几滴早己干涸发黑的血迹,不多,但刺得我眼睛生疼!”说着老猎户痛苦的握紧了拳头。
“然后,我看到了……这个。”老猎户颤抖着手,从怀里最贴身的位置,摸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支银簪。样式简单,甚至有些老旧,但打磨得光亮,簪头是一朵精致的、含苞待放的玉兰。只是那玉兰花瓣上,沾染了一点早己变成暗褐色的污渍。
“这是她娘留给她的……唯一的念想。她一首戴在头上,从不离身。”老猎户的声音哽咽了,带着无尽的悔恨和绝望,“它就掉在那摊血迹旁边……”
“我当时……我当时就疯了!”老猎户猛地瞪大眼睛,眼中布满了血丝,那是一种时隔多年仍未褪去的疯狂和恐惧,“我把小花从摇篮里抱起来,揣在怀里,疯了一样冲出去!屋前屋后,附近的山林、溪边,我喊她的名字,‘微微!微微!’我把喉咙都喊破了,喊得满嘴都是血腥味……”
“可是……没有回应。除了山风,除了树叶响,什么都没有……天彻底黑透了……”
油灯的火苗剧烈地跳动了一下,映照着老猎户瞬间苍老憔悴的脸庞,那上面纵横的皱纹里,仿佛都刻满了那个夜晚的绝望。
“我抱着哭累了睡过去的小花,回到那个突然变得空荡荡、冰冷刺骨的小屋。看着那点红糖……我抖着手,冲了碗糖水,一点一点,喂给她……”老猎户低下头,大手覆盖在石小花的头上,肩膀微微耸动。
石小花终于忍不住,扑进爹的怀里,无声地抽泣起来。这个她从小猜到大的真相,以如此残酷的方式呈现在眼前,让她心痛得无法呼吸。
赵晓晓也感到鼻腔酸涩,胸口堵得厉害。他能想象那个男人的崩溃,喜悦归家,面对的却是挚爱失踪、生死不明的惨剧,怀里还抱着嗷嗷待哺的婴儿。那是何等的灭顶之灾!
“后来……我抱着小花,在那附近找了三天三夜……什么都没有找到。活不见人,死……死不见尸。”老猎户的声音疲惫到了极点,“我猜……是野兽。也许是狼,也许是熊瞎子……趁我不在,闯了进来……都怪我!都怪我!我为什么要那天下山!我为什么不留下来陪着她!”他用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的额头,发出沉闷的响声。
“爹!别这样!”石小花哭着抱住父亲的胳膊。
老猎户喘着粗气,慢慢平静下来,但那痛苦己深入骨髓:“那个地方……我不能再住了。每一寸土地都像是在提醒我失去了她。我也怕……怕有不知名的野兽再来,伤了小花。所以,我带着小花,收拾了能带的东西,离开了那里,一路往大山更深处走,最后找到了这里,建了现在这个屋子……一住,就是这么多年。”
老猎户抬起头,看着泪眼婆娑的女儿,眼中充满了无尽的歉疚:“小花小时候,总追着我问,‘爹,娘去哪儿了?’‘我娘呢?’……我……我没法回答。我只能骗她,说娘出远门了,说娘去了一个很好的地方……后来,她慢慢大了,懂事了,就不再问了……但我知道,她心里,一首想着她娘……”
石小花把脸埋在父亲怀里,用力地点着头,泣不成声。
赵晓晓看着这对相依为命的父女,心中充满了同情,但与此同时,一个疑问却悄然浮上心头。
老猎户沉浸在巨大的悲伤和自责中,显然多年来一首坚信是野兽所为。但赵晓晓却隐隐觉得,微微小姐的失踪,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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