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烛阴引
星烬祭的余韵还在青冥宗飘着。
凤凰阁的千盏灯笼连挂了七日,首到第七日清晨,最后一批灯穗子才被王婶收下来——她总说“灯油浸了凤凰木的香气,留着给阿砚他们做香囊最好”。邱莹莹蹲在廊下帮着穿丝线,小豆子举着个歪歪扭扭的锦囊跑过来:“师姨!我绣了只凤凰!”
“真好看。”邱莹莹捏了捏他鼓鼓的脸颊,针脚虽乱,凤凰的尾羽却用金线勾得极亮,“等阿砚哥哥回来,让他教你真正的刺绣。”
“阿砚哥哥说,他要跟着大长老去北境采星烬草!”小豆子晃了晃手里的锦囊,“他说星烬草能治王奎师兄的咳嗽!”
话音未落,演武场方向传来周砚的喊叫声:“小豆子!你又偷拿我的剑穗!”
“我没偷!这是王奎师兄给我的!”小豆子拎着锦囊往山下跑,发辫上的红绳被风吹得乱颤。邱莹莹望着他的背影笑,转头时正撞进宿溪风的怀里——他不知何时站在廊角,手里捧着个青瓷罐,“王婶说,这是新腌的糖蒜,让我给你送些过来。”
“你怎的自己来了?”邱莹莹接过瓷罐,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不是说要在藏经阁整理星图?”
宿溪风低头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星图整理完了。”他望着她耳后那枚凤凰印记,声音轻得像落在花瓣上的晨露,“我想来看看你。”
邱莹莹的心跳漏了一拍。自星烬祭后,他总爱说这样的话——在药庐门口等她,在凤凰木下等她,甚至在晨课结束时绕远路送她回阁。她将瓷罐抱在怀里,忽然闻到他衣襟间沾着的星烬草香——那是北境特有的味道,清苦中带着回甘。
“溪风。”她轻声唤他。
“嗯?”
“等开春,我们去北境看星烬草田好不好?”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笑了:“好。我让王奎提前备马车,再让周砚把他的剑穗编一筐带过去——那孩子总说要把全宗的剑穗都换成星烬草编的。”
——
日子像浸了蜜的糖,甜得让人舍不得眨眼。
首到那夜,邱莹莹被一阵异样的震颤惊醒。
她猛地坐起身,腕间的凤凰印记烫得灼人。窗外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撕扯天地。宿溪风从外间掀帘进来,玄色道袍上还沾着夜露:“听到了?”
“是……什么声音?”邱莹莹抓过他的手,指尖冰凉。
宿溪风的手指在她腕间的印记上轻轻一按,低声道:“是六界裂缝。”
——
第二日清晨,青冥宗的警报响彻山巅。
大长老站在演武场的青铜鼎前,须发被风掀起:“北境星烬草田裂开了道缝,漏出的气息与三千年前烛阴的‘幽都之气’如出一辙。”
“烛阴?”邱莹莹握紧腰间的星烬剑——那是宿溪风昨日亲手替她重铸的,剑身上刻着两人的名字,“传说中镇守六界裂缝的神兽?”
“是。”大长老翻开泛黄的《上古志》,“烛阴生有蛇身龙首,睁眼为昼,闭眼为夜,其息可化幽都,其魂能镇万邪。但……”他顿了顿,“三百年前,烛阴的魂魄被血煞门主封印在幽都深处,如今裂缝里漏出的,怕是它的残息。”
邱莹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剑鞘上的刻痕。她想起昨夜凤凰印记的灼痛——那是血脉在预警。母亲临终前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阿莹,若有一日凤凰印记发烫,你要记得,你与烛阴有缘。”
“我去北境。”她抬头看向宿溪风。
“我陪你去。”他握住她的手,目光坚定,“大长老说,需得凤凰血脉与星烬石同去,方能镇住幽都之气。”
——
北境的雪比往年来得更猛。
邱莹莹裹着厚重的狐裘,站在星烬草田的裂缝前。黑红色的雾气从裂缝里涌出,所过之处,星烬草瞬间枯萎成灰,连土地都泛着青灰。宿溪风的青冥剑嗡鸣出鞘,剑身上的星烬纹路与裂缝里的雾气相斥,迸出细碎的火花。
“小心!”他反手将她护在身后,“这雾里有腐蚀之力!”
话音未落,裂缝深处传来一声嘶吼。那声音像砂纸摩擦,震得人耳膜生疼。邱莹莹抬头,看见半空中浮着团黑雾,雾中隐约能看见双金色的竖瞳——像极了传说中烛阴的眼睛。
“是烛阴的残魂!”宿溪风低喝一声,“它想借六界裂缝重生!”
邱莹莹的凤凰印记突然剧烈发烫。她摸向颈间的星烬玉牌,那里传来灼人的温度,与血脉共振。母亲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阿莹,用你的血引动星烬石,它能唤醒烛阴的善念。”
她咬了咬牙,拔下发间的星烬玉簪。玉簪触到掌心的瞬间,金红色的血珠顺着指尖渗出。她将血珠抛向裂缝,血珠在半空凝成凤凰的形状,与雾中的金瞳相撞。
“嗷——”
黑雾发出一声哀鸣,金瞳渐渐褪去凶光,露出几分迷茫。邱莹莹趁机上前,将星烬玉牌按在裂缝边缘。玉牌与裂缝产生共鸣,发出清越的鸣响,黑雾里的幽都之气开始消散。
“阿莹!”宿溪风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够了!”
“还没……”邱莹莹摇头,她看见裂缝深处浮起片金色鳞片——那是烛阴的残魂,“它……在哭。”
宿溪风的瞳孔微微收缩。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黑雾里果然浮着张模糊的面容,眼角垂着泪,与传说中烛阴的模样有七分相似。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九霄引凤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我……记起来了。”烛阴的残魂开口,声音沙哑如旧,“三千年前,我镇守幽都,却被血煞门主设计,说他要屠尽六界……我信了他,才会……”
“您没有错。”邱莹莹轻声说,“是血煞门主骗了您。”
烛阴的残魂望着她,金色的泪滴落在地上,化作点点星光:“小姑娘,你身上有凤凰的气息……与我当年的守护灵很像。”他抬起手,虚虚抚过她的发顶,“帮我……把幽都之气彻底封印吧。”
邱莹莹转头看向宿溪风。他将星烬剑递给她,剑身上不知何时凝了层金光:“用你的血,加上我的星烬之力,应该能封住裂缝。”
两人同时伸出手,邱莹莹的血珠滴在剑刃上,宿溪风的手掌按在剑背上。星烬石的光芒与凤凰血交融,在半空凝成道金红的屏障,将裂缝缓缓包裹。
“封——”
两人同时低喝。屏障收缩的刹那,烛阴的残魂发出最后一声叹息,化作点点星光,融入屏障之中。裂缝彻底闭合,北境的风停了,雪也停了,星烬草田重新泛起绿意。
——
返程时,邱莹莹坐在青骓马上,望着身后的雪野。宿溪风牵着马缰,目光落在她发间的玉簪上——簪头不知何时沾了点金粉,像极了烛阴的眼泪。
“溪风。”她轻声唤他。
“嗯?”
“烛阴说,凤凰是他的守护灵。”
“所以?”
“所以……”邱莹莹转头看他,眼底的星光比星子还亮,“我们的缘分,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宿溪风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拍了拍,嘴角扬起温柔的笑:“那我定要更早些遇见你。”
——
三日后,青冥宗的晨钟敲响。
邱莹莹站在凤凰阁的窗前,望着院角那株老桃树——昨日落了场雪,枝桠上的桃花被雪覆盖,却更显娇艳。她摸着腕间的凤凰印记,那里的温度己经退去,只余下淡淡的暖意。
“阿莹。”
宿溪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端着盏茶,茶盏上飘着茉莉香——是她最爱的“雪芽”。
“大长老说,烛阴的残魂己被封印在镇世碑下。”他将茶盏递给她,“以后,六界裂缝再不会出现了。”
邱莹莹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甜香在舌尖化开。她望着窗外的桃花,忽然想起昨夜烛阴的话:“小姑娘,你和他,是星烬星选的夫妻。”
“溪风。”她抬头看他。
“嗯?”
“等明年春天,我们在凤凰林办场婚礼好不好?”
他的瞳孔微微一缩,随即笑了:“好。我让王奎去采最红的凤凰花瓣,让周砚写百副喜联,让小豆子……”他顿了顿,“让小豆子当花童,提着我们当年编的中国结。”
邱莹莹的眼眶发热。她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颈窝:“我要所有人都来,阿娘、阿爹,还有……”
“还有所有守护过我们的人。”宿溪风替她擦去眼角的泪,“他们的名字,都刻在镇世碑上。”
——
春寒料峭时,凤凰林的桃花开了。
两棵凤凰木并肩而立,一朵朵粉白的花落在红绸上,落在邱莹莹的嫁衣上。她穿着母亲留下的凤凰木棉织成的裙裾,裙裾上绣着星图,针脚细密得能数清每根丝线。宿溪风站在她身后,替她拢了拢垂落的发丝:“累了吧?”
“不累。”她将最后一针收在凤凰眼的位置,“你看,这颗星是我娘的‘归位星’,那颗是你爹的‘星烬星’。”
宿溪风低头吻她的耳尖:“等明日子时,我们就把这嫁衣烧了。”
“啊?”邱莹莹愣住。
“大长老说,青冥宗的婚俗要改。”他取出个红布包,里面是块刻着“同心”的玉牌,“烧了嫁衣,把名字刻在玉牌上,埋在镇世碑下。这样……”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就算以后去了六界,也能找到彼此。”
邱莹莹的眼眶发热。她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凤凰的血脉会让你看见很多离别,但也会让你学会如何把离别变成重逢。”如今她终于明白,所谓“百年好合”,从来不是守着一个人过一辈子,而是把彼此的名字刻进岁月里,让每一寸光阴都成为重逢的伏笔。
“好。”她将嫁衣叠好,放进木匣,“等烧了它,我们就去后山看星烬星。”
——
子时的镇世碑前,月光漫过青铜碑身,将“星烬星”的刻痕照得发亮。
邱莹莹和宿溪风跪在碑前,将写有名字的玉牌放进碑底的暗格。大长老举着火把站在一旁,火光照亮他眼角的皱纹:“这是青冥宗新的规矩——婚书不写在纸上,刻在碑里;嫁衣不穿在身上,烧给星看。”
“为什么?”小豆子仰着脸问。
“因为星不会老,不会走。”大长老摸了摸他的头,“你们的名字刻在星上,星在,你们就在。”
邱莹莹望着暗格里的玉牌,忽然想起烛阴的残魂。如今它定是和其他守护灵一起,在星子里安睡了。她转头看向宿溪风,他正望着她笑,眼底的星光比星图更亮。
“溪风。”她轻声唤他。
“嗯?”
“我好幸福。”
他低头吻她的发顶:“我也是。”
而在青冥山脉的最深处,镇世碑下的星烬星正缓缓转动。它的光穿透地脉,照见凤凰木的嫩芽,照见青冥宗的飞檐,照见所有在岁月中相守的人。
(第二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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