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外婆的呻吟声，突然变得急促起来。
中村健太和美雪的心都猛地揪紧，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抓住了，两人想都没想，立刻冲了进去。
床上，外婆的脸泛起一阵很不正常的潮红，像是垂死之人最后的回光返照。
她的呼吸变得又短又快，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每一次吸气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但看起来却没有多少空气被吸进去。
“外婆！外婆你怎么了？”
美雪扑到床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她想去握住外婆的手，却又不敢，那只手己经干枯得像是包裹着一层薄皮的树枝。
中村健太站在妹妹身后，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学过一些急救知识，他知道，这是临终前最典型的症状。
外婆的生命，己经走到了尽头。可能是一个小时，也可能是几分钟。
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窗外，那诡异的血色穹顶散发着不祥的光，将房间映照得一片暗红。
像一个巨大的，正在流血的伤口。
时间。
那个魔鬼给出的期限，像一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分一秒地，往下落。
中村健太的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
一边，是即将离世的外婆，是她痛苦的喘息。
另一边，是那个混混祭司残忍的笑容，和他那句淬了毒的建议。
“反正这个老太婆，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如，就拿她，当祭品。”
“这样，你和你妹妹，就都能，活下去了。”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疯狂回响。
他看了一眼床上的外婆，又看了一眼身边哭得快要断气的妹妹美雪。
一个念头，一个他自己都感到恐惧和恶心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最黑暗的角落里，钻了出来。
或许……那个混混说的是对的？
外婆己经不行了，就算没有那个魔鬼的规则，她也撑不过今晚。她的死亡，是注定的。
与其让她在痛苦中，慢慢地，毫无价值地死去……
不如……
不如用她这即将熄灭的生命，换取自己和妹妹活下去的机会。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住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不行……”
他听见自己喃喃自语，声音抖得厉害。
“我怎么能……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哥……哥……”
美雪哭着回过头，抓住了他的衣角，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
中村健太看着妹妹那张被泪水和恐惧沾满的脸，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捶了一拳。
他怎么了？他疯了吗？
那可是外婆啊！是在父母去世后，一个人打好几份工，把他们兄妹俩拉扯大的外婆！
她的背，就是因为年轻时过度劳累，才会在晚年被病痛折磨成这样。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她当成……祭品？
“美雪。”
中村健太蹲下身，抱住妹妹不住颤抖的身体，声音沙哑地安慰道。
“别怕，有哥哥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真的吗？”
美雪在他怀里，小声地抽泣着。
“可是……可是那个魔鬼说……二十西小时……时间快到了……我们……我们都会死的，对不对？”
死亡。
这个词，从自己最疼爱的妹妹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冰冷，那么的刺耳。
中村健太的心，一点一点地，沉了下去。
是啊，都会死的。
那个魔鬼不是在开玩笑。
街上那个被瞬间吸成干尸的男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时间一到，如果他们交不出祭品，那么他们三个，都会变成那副样子。
包括美雪。
他无法想象，自己亲眼看着妹妹的皮肤变得干瘪，眼中的光芒熄灭，变成一具冰冷的，没有生命的干尸。
那个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让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了。
不行！
绝对不能让那种事情发生！
他必须保护美雪！
他是哥哥，这是他的责任！
可是……要怎么保护？
反抗吗？拿什么去反抗那个像神一样，笼罩了整个国家的魔鬼？
逃跑吗？能逃到哪里去？这整个岛屿，都成了他的神国。
唯一的路，只有一条。
就是遵守他的规则。
献祭。
献祭一个人，换取另外两个人的生命。
这是一个残酷到极点的选择题。
外婆死，他和美雪活。
他死，外婆和美雪活。
美雪死，他和外婆活。
什么都不做，三个人一起死。
妹妹死被他第一时间排除了。
那么，只剩下其他的。
如果他选择自己去死。
可然后呢？外婆己经病入膏肓，根本活不了多久。
到时候，只剩下美雪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上。
一个十五岁的，柔弱的女孩，她要怎么生存下去？
她会被那些新上任的祭司怎么样？会被那些为了活命而变得疯狂的人们怎么样？
中村健太不敢想下去。
要么，牺牲己经时日无多的外婆，他和妹妹活下去。
要么，三个人，抱着可笑的亲情和道德，一起变成干尸。
理智，像一个冷酷的刽子手，拿着刀，一下一下地，切割着他的情感和道德。
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哥……外婆她……她好像不动了……”
美雪的声音，将他从那地狱般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中村健太猛地抬头，看向床上。
外婆的呼吸，己经变得极其微弱。
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见了。那张泛着潮红的脸，也开始，一点点地，变得灰败。
她快要死了。
时间，也快要到了。
中村健太的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绷断了。
对。
就是这样。
她反正都要死了。
与其让她在痛苦中挣扎，不如……让她走得有价值一点。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是为了保护美雪。
是为了活下去。
他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可以勉强说服自己的，理由。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哥？”
美雪察觉到了他身上气息的变化，那种冰冷的，决绝的气息，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你……你要干什么？”
中村健太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床边。
他看着床上那个，己经陷入深度昏迷，对外界毫无反应的，给了他生命，养育他长大的老人。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麻木。
“对不起，外婆。”
他伸出了，那双，因为恐惧和挣扎，而剧烈颤抖的，手。
“哥！不要！！”
美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她疯了一样冲过来，想拉住哥哥的手。
但，己经晚了。
中村健太一把推开了她，将她狠狠地推倒在地。
然后，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双颤抖的手，死死地，捂在了老人那张，布满了皱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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