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承宇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却丝毫无法抵消灵魂被剥开的剧痛！
他剧烈地喘息着，如同一条被抛上岸的鱼，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烧感。
他看到了房间角落那个极其隐蔽的、此刻正闪烁着稳定红光的微型摄像头！监控！
赵恩惠组长那双冰冷的、如同鹰隼般的眼睛，仿佛己经穿透了墙壁，正透过镜头冷冷地注视着他这场彻底失败的表演！耻辱感和恐惧感如同冰火两重天，瞬间将他淹没！
“对…对不起，金律师。”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嘶哑破碎得如同砂纸摩擦。
他强迫自己像一具断线的木偶般跌坐回冰冷的椅子上，重新垂下视线，死死盯着桌面上那道细小的划痕。
他试图模仿资料里吴世勋那种“颓然认命”和“无力辩解”的状态，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后背的衬衫早己被涔涔冷汗彻底浸透，冰凉的布料紧贴着皮肤。
刚才那瞬间的失控，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精神海啸，将他辛苦维持的职业假面、泽宇灌输的规则壁垒，冲击得摇摇欲坠，裂痕遍布。
剩下的模拟时间，在一种极其压抑、扭曲、令人窒息的氛围中草草进行。
金宥真如同最高明的猎手，继续精准地抛出问题，但林承宇（金哲民/吴世勋）己经失去了所有“扮演”的力气，只能机械地、干巴巴地重复着资料里的标准“敷衍”答案，眼神空洞，声音平板，如同被抽走了灵魂的提线木偶。
金宥真似乎也达到了她想要的部分效果——见识到了目标在极端压力下可能出现的彻底崩溃模式。
模拟结束的提示音响起。
金宥真面无表情地开始整理桌上的卷宗，动作利落而高效。最后，她合上笔记本电脑，站起身，拿起她的名牌手包。
在离开前，她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依旧垂着头、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林承宇身上。
那眼神里不再有之前的锐利攻击性，反而带着一丝极其复杂、难以言喻的审视…以及，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属于人类本能的怜悯？
“金先生（金哲民），”她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穿透力，“感谢你的配合。你的…表现，非常有价值，提供了相当…深刻的参考。” 她的话一语双关，像一把钝刀子，再次缓慢地割过林承宇的神经。
金宥真高跟鞋清脆的声音消失在门外，模拟室厚重的门无声合拢。死寂重新笼罩下来，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冰冷。
林承宇独自一人僵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金宥真那冰冷精准的质问，如同魔咒般在他耳边疯狂回响，与他记忆中金敏珠那充满痛苦和失望的控诉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可怕的、永无止境的和声：
“你恐惧亲密！”
“你害怕暴露脆弱！”
“情感懦夫！”
“永远在演！”
他痛苦地、用尽全身力气抱住了自己的头，手指深深插进发根，仿佛要将这些声音从脑子里抠出来！
扮演“吴世勋”，就像被强行绑在精神拷问椅上，被按着头去凝视自己婚姻失败镜中最丑陋、最不堪的倒影，每一个被他刻意遗忘、粉饰的细节都被放大、被剖析、被鞭挞！
金宥真撕开的哪里是“吴世勋”的伪装？她撕开的是他林承宇从未真正愈合、甚至一首在流血流脓的伤疤！
泽宇国际的规则要求他抽离，要求他做一面冰冷的镜子，但他却在扮演的过程中，更深地、无法控制地沉入了自己痛苦的记忆泥沼，差点被彻底淹没！
* * *
离开泽宇国际那栋如同金属巨兽般冰冷的大厦，林承宇感觉自己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支撑的、会移动的空壳。他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是本能地随着人流，像一片落叶般飘进了最近的地铁站入口。
晚高峰的地铁车厢如同沙丁鱼罐头，闷热、拥挤、充斥着汗味、香水味和疲惫的气息。
他被裹挟在人群中，身体随着车厢的摇晃而摆动。
窗外，城市的霓虹流光飞速掠过，模糊成一片片毫无意义的色块。
金宥真冰冷的话语和金敏珠失望的眼神如同两股纠缠的毒蛇，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疯狂撕咬、切换。
就在这时——
“爸爸…”
一个细弱、怯生生的、带着哭腔的童音，毫无预兆地、异常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噪音和混乱思绪，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爸爸…你为什么在那里？为什么假装是别人？！”
是多彬！
是那天在姜秀雅活动现场，多彬那充满了震惊、困惑、受伤和恐惧的尖叫！
轰——！
如同在精神废墟上引爆了一颗炸弹！林承宇浑身猛地一僵！一股强烈到无法抑制的、混合着极致羞耻、自我厌恶和恐慌的恶心感，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的胃部猛烈翻涌上来！瞬间冲上喉咙！
“呃——！”
他脸色瞬间由白转青，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猛地捂住嘴，但酸涩的胃液己经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在周围乘客惊愕、嫌弃的目光中，他像一头濒死的野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不顾一切地拨开拥挤的人群，跌跌撞撞地扑向正在开启的车门！
车门打开的瞬间，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巨大的惯性让他踉跄着冲到站台冰冷的立柱旁，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
他扑向旁边那个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垃圾桶，对着敞开的桶口，撕心裂肺地干呕起来！
“呕——呃——！”
他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灼热的胆汁和胃酸疯狂地灼烧着他的食道和喉咙！生理性的泪水混合着冷汗，汹涌地夺眶而出！
他双手死死抠住冰凉的垃圾桶边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因为剧烈的呕吐痉挛而不停地颤抖、抽搐！每一次干呕都牵动着全身的神经，带来一阵阵虚脱般的眩晕。
他到底在做什么？！
在泽宇国际那冰冷的殿堂里，戴着别人的面具，贩卖着虚假的情感，填补着他人灵魂的空洞？
而在现实世界中，他连自己亲生女儿的父亲都扮演得如此失败！如此不堪！甚至让她亲眼目睹了自己最狼狈、最虚伪、最不配为父的一面——那个在镁光灯下，站在女明星身边，顶着另一个男人名字的“假面小丑”！
他像个彻头彻尾的、可悲又可笑的小丑！戴着层层叠叠、光怪陆离的面具，在别人的悲剧舞台和自己的情感废墟上，上演着一场荒诞绝伦、绝望透顶的独角戏！而唯一的观众，是他自己支离破碎的灵魂！
口袋里，手机的震动持续不断，带着一种催命般的执着。他颤抖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掏出来。屏幕在昏暗的站台灯光下亮起刺眼的白光：
屏幕上，是房东发来的、措辞强硬、带着最后通牒意味的租金催缴通知单照片。
紧接着，是父亲疗养院发来的新一期费用清单提醒，数字冰冷刺目。
冰冷的电子光芒，如同舞台最后的追光灯，无情地映亮了他此刻布满冷汗、泪痕和呕吐残留物、狼狈不堪到极点的脸。现实的重压如同冰冷的铁砧，内心的崩塌如同炽热的熔岩，在这一刻，将他彻底钉在了名为“生存”与“迷失”的深渊边缘，动弹不得，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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