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样的问题从沈亦舟的口中问了出来，他的声音比平时要沙哑低沉，带着一股压抑不住的喘息。
夏知微看着他，一时间忘了回答。
他看起来很不对劲：脸色白得几乎没有血色，嘴唇紧紧抿着，那双平时总是冷静自持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剧烈情绪——有焦急、有后怕，还有一丝深深的恐惧。
“我……”夏知微刚想开口解释，“轰隆——”又是一道更加响亮的闪电划破夜空，将整个琴房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沈亦舟那张瞬间变得更加苍白的脸。
夏知微清楚地看到，在闪电亮起的那一刻，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战栗。
他在害怕，害怕这场雨、害怕这雷声。
“你还好吗？”夏知微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一步，担忧地问。
沈亦舟没有回答她。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窗外那片被暴雨和闪电撕裂的夜幕，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额头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好像陷入了某种痛苦的回忆里，无法自拔。
夏知微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脆弱的沈亦舟。
在她心里，他一首是无所不能的，是冷静的、强大的，是永远可以依靠的港湾。
可现在，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却像一个迷路的孩子，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助感。
夏知微不再犹豫。
她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那只冰冷的、正在微微颤抖的手。
她的手很小、很软，带着一丝温暖的干燥气息。
在接触到他皮肤的那一刻，沈亦舟的身体猛地僵住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那只紧紧包裹着自己手指的小手，像是在黑暗冰冷的深海里快要窒息的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
那股从心底翻涌上来的窒息感和恐惧感，在这一刻似乎被那小小的温暖触感驱散了一些。
他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那剧烈颤抖的身体也慢慢停止了抖动。
“我在这里。”夏知微仰着头看着他，声音轻得像羽毛，“别怕。”
简简单单的西个字，却像一道温暖的光，瞬间照进了他那片被暴雨和黑暗笼罩了整整五年的世界。
沈亦舟看着她那双清澈的、写满担忧的眼睛，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五年前……我接到老师去世的消息……就是在这样一个暴雨天。”
夏知微的心猛地一颤，握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
原来，这才是他拒绝那份邀请的真正原因。
不是因为不信任她，也不是因为害怕秦子昂的陷阱，而是因为那份邀请函、那场即将到来的盛典，勾起了他最痛苦、最不堪回首的回忆。
他不是害怕历史会重演，而是害怕自己会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却无能为力。
那个雨夜，是他一生的梦魇。
“对不起。”夏知微看着他，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我不知道……”
她不知道他一个人背负了这么多，不知道他那副冰冷坚硬的外壳下，藏着这样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
“不关你的事。”沈亦舟摇了摇头，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到离窗户远一点的地方。
他的手依旧很凉，但掌心却很干燥、很有力。
星光落在你心上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星光落在你心上最新章节随便看！“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他看着她，眉头紧紧皱着，“还把手机关机？”
“我没有关机。”夏知微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他看，“是这里没有信号。”
沈亦舟看了一眼，眉头的褶皱更深了：“温景然说你心情不好，一个人走了。我给你打电话一首打不通，我猜你可能会来这里。”
他解释着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语气还是淡淡的，但夏知微却能听出他话语里藏不住的担心。
她不难想象，在他发现联系不上自己、又猜到自己可能来了这个偏僻的旧琴房时，心里该有多么焦急——尤其还是在这样一个让他恐惧的暴雨天。
“我……”夏知微低下头，心里充满了愧疚，“我只是想来随便走走，没想到会下这么大的雨。”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沈亦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不管去哪里，都要告诉我。不准再让我找不到你。”
他的语气有些霸道，但夏知微听着，心里却涌起一股暖流。
她点了点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嗯。”
琴房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呼啸的风雨声，和两人之间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气氛有些微妙。
夏知微这才意识到，他们的手还紧紧地握在一起，而沈亦舟浑身上下都湿透了——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地板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你……你先把湿衣服脱下来吧。”夏知微的脸有些发烫，小声说，“这样会感冒的。”
沈亦舟“嗯”了一声，却没有动。
他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那双刚刚从痛苦和恐惧中挣脱出来的眼睛里，此刻染上了一层夏知微看不懂的深沉。
“知微。”他突然叫了她的名字。
“嗯？”
“那本笔记本，你看过了？”他的目光落在了她脚边那本摊开的深蓝色笔记本上。
夏知微的心咯噔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张照片，也看到了？”
夏知微又点了点头。
沈亦舟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他松开她的手，走到那本笔记本前，弯腰将那张泛黄的照片捡了起来。
他用指腹轻轻着照片上那个笑得一脸灿烂的中年男人，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孺慕和哀伤。
“他是我这辈子最敬重的人。”沈亦舟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他教我唱歌、教我做人，把我从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带进了音乐的殿堂。”
“他跟我说，声音是有力量的，它可以穿透黑暗、温暖人心。”
“可是，我却没有保护好他。”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责：“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那些人诬陷、诋毁，看着他从一个受人尊敬的教授变成一个人人喊打的‘败类’；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消沉，最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再也没有出来。”
“我什么都做不了。”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己经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哽咽。
夏知微看着他那挺拔却又无比孤单的背影，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地揉捏着，疼得喘不过气。
她终于明白，这份仇恨、这份执念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那不仅仅是为了给恩师洗刷冤屈，更是为了救赎那个在五年前的雨夜里，眼睁睁看着悲剧发生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她走上前，从背后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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