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子昂的反击，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迅速和恶毒。
柳曼薇那篇长文，洋洋洒洒数千字，字里行间都充满了委屈、不甘和一种被强者霸凌的悲壮。
文章里，她先是“坦诚”地承认了自己在跨年演唱会上的失误，并向所有期待她的观众“诚恳”道歉。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开始暗示自己的失误并非偶然，而是“某些不愿意看到新人崛起”的“前辈公司”在背后动了手脚。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所有的矛头都精准地指向了晴空艺术。
“……我承认，我的演唱出现了瑕疵，这无论如何都是我的责任。但是，当我在舞台上，听着耳返里那如同魔咒般不断延迟的伴奏时，我内心的恐慌和无助，又有谁能体会？”
“……我只是一个热爱音乐的新人，我没有显赫的背景，也没有强大的靠山。我所能依靠的，只有日复一日的练习，和对舞台最纯粹的敬畏。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就能在这个行业里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但我错了。”
“……原来，当你挡了别人的路时，他们有无数种你看不见的方式，让你从高处跌落。比如，利用某种你闻所未闻的‘技术手段’，在你最重要的舞台上，毁掉你的一切。”
“……我输了。我输得心服口服。我输给了资本，输给了手段，输给了这个圈子不为人知的规则。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
这篇文章，写得实在是太“高明”了。
它完美地利用了大众对于“资本霸凌”和“行业黑幕”的想象，以及对于“弱者”的天然同情。
一时间，网络上的风向再次发生了惊天的逆转。
“我就说事情没那么简单！一个专业歌手怎么可能出现那么低级的失误？原来是被人搞了！”
“晴空艺术也太脏了吧？自己搞公益博好感，背地里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去整对家？又当又立，真恶心！”
“心疼曼舞，她真的好惨一小姑娘。刚要出头就被人这么往死里整。”
“有没有懂技术的出来分析一下？用技术手段干扰耳返真的能做到吗？”
很快，就有所谓的“专业人士”下场，发布了一些普通人根本看不懂的，充满了各种专业术语的“科普”文章，煞有介事地分析了“微频段信号干扰”的可行性。
这些文章，无疑是为柳曼薇的“阴谋论”提供了“理论支持”。
晴空艺术的庆功宴，气氛瞬间从云端跌入了谷底。
“我操他妈的秦子昂！”温景然气得首接把手机摔在了桌子上，“这个斯文败类！颠倒黑白！含血喷人！”
唐若雨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她没想到，自己一时兴起的“技术反击”，竟然被对方反过来利用，成了攻击夏知微的武器。
“他们没有证据，这纯属污蔑！”唐若雨咬着牙说道，“我们可以告他诽谤！”
“怎么告？”温景然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提我们一个字。你去告他，不就等于对号入座，承认是你干的了吗？秦子昂这一手，就是要把我们架在火上烤。我们回应，就是心虚。不回应，就是默认。”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秦子昂的这一招阳谋，实在是太毒了。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算准了你每一步的反应，然后布下了一个让你进退两难的死局。
夏知微看着手机上那些不堪入目的谩骂，刚刚因为音乐会成功而建立起来的喜悦和信心，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这样。
为什么那些用心做音乐的人，要被这些肮脏的手段所困扰。为什么那些颠倒黑白的人，却总能轻易地煽动人心。
就在办公室里一片愁云惨雾的时候，沈亦舟却异常平静。
他拿起温景然摔在桌上的手机，快速地浏览了一下那篇文章和下面的评论，然后淡淡地说道：“不用理会。”
“老板？”温景然抬起头，一脸的不敢置信，“又不理？上次就是因为我们不理，才让他们把节奏带得满天飞！”
“这次不一样。”沈亦舟的目光落在了唐若雨的身上，“若雨，你那个干扰器，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唐若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
“这件事情，只有我们几个人知道。对方能如此精准地抛出‘技术干扰’这个说法，只有两种可能。”沈亦舟的眼神变得锐利，“第一，秦子昂那边也有技术高手，他通过分析现场的音频流，反推出了事故原因。第二……”
“我们中间，有内鬼。”
“内鬼”两个字，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不可能！”温景然第一个反驳，“我们晴空的核心团队都是跟你一起打江山的老人了，不可能有人会背叛你！”
“人心是会变的。”沈亦舟的语气听不出情绪，“不过，我更倾向于第一种可能。秦子昂这个人，喜欢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他既然敢用‘技术流’来包装柳曼薇，就一定会在技术层面做好万全的准备和风险预估。”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现在抛出这个说法，只是为了搅混水，恶心我们。他手上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我们现在越是急着去辩解，就越是会落入他的圈套。”
“那我们该怎么办？就任由他们这么泼脏水吗？”唐若雨不甘心地问道。
“清者自清。”沈亦舟的目光转向了夏知微，声音放缓了些，“这种跳梁小丑的把戏，影响不了你。你现在要做的，是准备下一首作品。”
“只要你的作品足够好，足够有分量，这些流言蜚语，自然会不攻自破。”
他的话，像一颗定心丸，让夏知微那颗慌乱的心，慢慢地安定了下来。
是啊。她为什么要被这些与音乐无关的事情所影响？
她的武器，从来都只有音乐。
“我明白了。”夏知微用力地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温景然的另一部私人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温景然有些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喂，谁啊？”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苍老而迟疑的声音：“请问……是晴空艺术的温景然先生吗？”
“是我，你哪位？”
“我……我姓钱，是明州音乐学院的老职工了，己经退休了。”老人的声音有些激动，“我刚刚在电视上，看到了夏知微小姐的公益音乐会……她唱的那首《回响》，我听出来了，那是夏明德教授的曲子……”
温景然的心猛地一跳。
“您认识夏教授？”
“何止是认识啊……”老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我当年，就在他手底下做事。夏教授是个好人啊！他走的实在是太冤了……”
“老先生，”温景然的呼吸都屏住了，“关于夏教授当年的事，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
“我知道的不多……但是，有个人，他一定知道全部的真相。”
“谁？”
“林正涛。林教授。”老人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在害怕着什么，“当年，他是音乐系的副主任，也是夏教授最好的朋友。夏教授出事之后，他是唯一一个站出来替他说话的人。可是后来……他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辞职了，然后就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我只听说，他好像是生了很重的病，被家人送到外地去疗养了。具体去了哪里，我也不清楚。”
“不过……”老人顿了顿，提供了一个关键的线索，“林教授的爱人，是邻市图书馆的馆长。或许，你可以从她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
挂掉电话，温景然的手都有些抖。
他看着沈亦舟和夏知微，眼睛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老板，微微！我们……我们好像找到突破口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像一道撕破黑夜的闪电，让所有人都看到了希望。
沈亦舟立刻做出了决断：“景然，你马上动用你所有的人脉，去查邻市图书馆馆长的信息，务必要尽快找到这位林教授的下落！”
“好！”温景然重重地点了点头，立刻开始打电话布置任务。
接下来的两天，晴空艺术的办公室里气氛紧张而压抑。
一方面，网络上关于“晴空技术霸凌”的舆论愈演愈烈，秦子昂在背后不断地添柴加火，让晴空艺术的口碑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另一方面，温景然那边却迟迟没有传来好消息。那位图书馆馆长似乎极为警惕，对于任何关于她丈夫的询问都三缄其口，温景然派去的人根本无法从她嘴里套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就在所有人都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这天下午，温景然像一阵风似的冲进了沈亦舟的办公室。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疲惫和狂喜的复杂神情。
“找到了！”
他将一份资料拍在桌子上，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
“林正涛教授！他就在邻市的静安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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