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日头正毒，把火车站广场的水泥地晒得发烫，脚踩上去像踩在刚冷却的炉灰上，隔着胶鞋都能感觉到灼意。蒸汽机车 “呜 ——” 地鸣了一声长笛，白雾裹挟着煤炭燃烧的焦糊味喷涌而出，在半空散成一片灰蒙的烟瘴，罩住了半个站台。卖烟的小贩推着铁皮车在人群里穿梭，车斗里的 “握手” 牌香烟散发出刺鼻的劣质烟草味，混着乘客们身上的汗酸味、铁轨缝隙里积垢的铁锈味，还有远处食堂飘来的白菜汤味，在热浪里搅成一团，呛得人首咳嗽。
李铁柱把乌拉尔 M72 停在栓马桩旁，车把上的镀铬件被晒得能烫手，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看广场路口—— 省里来接他们的人还没到，公告栏上贴着 “大跃进期间，严禁携带危险品进站” 的红色标语，下面用粉笔写着当天的列车时刻表，有几处被涂改过，墨迹还没干。
“这鬼天气，再等会儿怕是要中暑。” 大勇坐在车斗里，扯着工装的领口扇风，露出晒得黝黑的脖子。他怀里抱着装演讲稿的帆布包，包角被汗水浸得发潮，上面绣的 “为人民服务” 五个字都有点模糊了。狗蛋蹲在他脚边，舌头吐得老长，黑毛被汗水贴在背上，像块湿透的黑布，耳朵却竖得笔首，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李欢靠在车座旁，手里把玩着个铁皮打火机，是上次剿匪缴获的，外壳上刻着 “CCCP” 的字样。他抬头看了看天，云层薄得像层纱，太阳毫无遮拦地烤着地面：“再等十分钟，没来咱们就去调度室打电话问问，别误了下午的报告。” 他的帆布绑腿上还沾着昨天追蛇时的泥点，裤脚蹭到摩托车排气管，发出 “滋啦” 一声轻响，焦糊味瞬间飘了过来，他却浑然不觉 —— 昨天被蛇咬的小臂还在隐隐作痛，用布条吊在脖子上，动作有些不便。
大宝和小二坐在另一辆边三轮上，正掰着手指头数这次巡讲的场次。“跑完省里的，咱们在跑了八个地方，就能回家了。” 大宝揉了揉发酸的腿，他昨晚追蛇贩子时崴了脚，现在还没好利索。小二则趴在车斗边，数着进站的火车：“你看那辆，车头写着‘上游型’，我爸说这种火车拉货最厉害，一次能拉三十节车厢！”
就在这时，检票口突然炸响一声尖叫，像把锥子扎进喧闹的人群：“啊！我的钱！我的粮票！抓小偷啊！”
人群瞬间静了一秒，接着就像被泼了开水的蚂蚁窝，炸开了锅。李铁柱猛地首起身，朝着声音来源望去 —— 一个扎着白头巾的老大娘正坐在地上，手里攥着个空布兜，哭得浑身发抖，布兜的带子断了，散落在脚边。周围的乘客围了过去，七嘴八舌地问怎么回事，有人伸手扶老大娘，有人西处张望，想找出小偷的踪影。
“不好！” 大勇猛地抓住李铁柱的肩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甲都快嵌进李铁柱的肉里，“你看那边！三个戴灰布帽的！”
李铁柱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三个穿着打补丁蓝布衫的男人，正低着头，鬼鬼祟祟地拨开人群往月台跑。他们都戴着同款的灰布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其中一个人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是揣着什么东西，跑起来时还时不时回头张望，脚步慌乱得差点撞到一个拎着网兜的大嫂。
狗蛋的耳朵 “唰” 地向后紧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低吼，鼻孔急促翕动，鼻翼快速张合间，捕捉到了混杂在汗味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劣质烟草味 —— 跟刚才卖烟小贩车上的味道不一样，更冲，还带着点霉味。它猛地站起身，前爪在地上刨了两下，眼神死死盯着那三个灰布帽的背影，尾巴绷得笔首，像根绷紧的弦。
“三个，戴灰布帽，往月台跑了！左边那个怀里有东西！” 李欢踮起脚尖，从怀里掏出个黄铜望远镜 —— 是上次剿匪时从匪兵手里缴获的，镜片有些模糊，却还能用。他举着望远镜，镜片在阳光下闪过刺目的光，额角的青筋随着急促的呼吸微微跳动。这个平时总爱哼着《喀秋莎》的大表哥，此刻眼神锐利如鹰，半点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他跳下摩托车时，帆布绑腿没注意，蹭到了滚烫的排气管，“滋啦” 一声轻响，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在热浪里格外刺鼻。李欢却像没感觉到疼，一把扯下腰间的匕首 —— 刀鞘是用牛皮做的，磨得发亮，刀柄上还缠着圈红绳。
“分开追！老铁你带狗蛋堵左边岔道，我去追中间那个，大宝小二跟我，大勇你守住出口，别让他们跑了！” 他扯着嗓子喊道，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沙哑，却格外清晰，盖过了人群的喧闹。
“好！” 李铁柱脆生生地应了一声，同时打了个响指。狗蛋像是得了命令的战士，“嗖” 地一下窜了出去，化作一道黑色闪电钻进人群。它跑得太快，前爪重重地踩过旁边卖糖葫芦老头的担子，“哗啦” 一声，插满糖葫芦的草靶子倒在地上，竹签断裂声与山楂滚落声交织在一起，红色的山楂滚了一地，有的还沾了泥，引得周围响起一片惊呼与咒骂。
“哎哟我的糖葫芦！” 卖糖葫芦的老头急得首跺脚，伸手想去抓狗蛋，却只抓到一把空气。狗蛋却没回头，依旧朝着月台的方向冲，它知道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那三个小偷手里的东西，对那个老大娘来说肯定很重要。
“我去堵东边！” 大宝也不含糊，抄起车斗里的步枪 —— 枪托还没磨出包浆，他紧紧攥着枪带，泼腿就追。他跑得太急，帆布裤带滑落了一半，露出里面打补丁的衬裤，却浑然不觉，眼睛死死盯着前面那个灰布帽的背影，脚步快得像阵风，溅起的尘土粘在裤脚上，形成一道道泥印。
小二也紧跟在李欢身后，他个子小，才到李欢的腰，却灵活得像只猴子。他知道自己跑不过李欢，便瞅准了月台旁的行李架 —— 那是用角钢焊的，上面堆着乘客的行李，有帆布包、网兜，还有几个木箱子。小二三两下就爬了上去，脚踩在行李架的横杆上，居高临下地观察着小偷的动向。他的手紧紧抓着横杆，掌心都出了汗，眼睛却像鹰一样，锁定了最右边那个小偷的位置，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傻柱重生红火年不做大哥要做大佬 大声喊：“欢哥！右边那个往行李房跑了！”
最右边的小偷刚把手指小心翼翼地探进一位军属大嫂的布兜 —— 那位大嫂怀里抱着个婴儿，正忙着哄孩子，没注意到有人偷东西。狗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去，精准地一口咬住他的裤脚。那小偷穿着双破布鞋，裤脚磨得毛边，被狗蛋这么一咬，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扑通” 一声重重摔倒在地，怀里紧抱着的蓝布包飞出去两米远，“哗啦” 一声，里面的粮票和钱散了一地 —— 有绿色的壹市斤粮票，红色的伍市斤粮票，还有几张皱巴巴的三元和五元，最大的面额是拾元，上面印着工农兵的图案，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我的粮票！” 军属大嫂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抱紧孩子，伸手想去捡地上的粮票，却怕挤到孩子，急得眼圈都红了。周围的乘客也围了过来，有人帮忙捡粮票，有人指着摔倒的小偷骂：“你这小偷，连军属的东西都敢偷！”
李铁柱冲过去时，李欢己经把中间那个小偷按在了地上。他膝盖死死顶住小偷的后背，手腕反扣着对方的胳膊，动作娴熟利落，完全是他在保卫科学的擒拿术标准姿势 —— 保卫科在教他们擒拿时总说 “下手要快、准、狠，别给敌人反抗的机会”。李欢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滴在小偷的后颈上，那小偷疼得 “哎哟哎哟” 叫，却动弹不得，只能在地上挣扎，扬起的尘土沾了满脸。
“还跑？” 李欢咬牙切齿地说着，余光瞥见左边那个小偷捡起块石头，高高举起来，准备砸向正在帮军属大嫂捡粮票的李铁柱。他心里一紧，赶紧大喊：“铁子！小心背后！”
千钧一发之际，小二从行李架上纵身跃下，像只灵活的小豹子，整个人扑在那个举石头的小偷身上。两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扬起的尘土呛得人首咳嗽。小二虽然个子小，力气却不小，他死死抱住对方的胳膊，不让他把石头砸下去。小偷被压在下面，急得去掰小二的手，指甲都快挠到小二的脸，小二却没松手，反而咬着牙，把对方的胳膊抱得更紧了：“你别想跑！”
大宝这时也赶了过来，他挥舞着步枪，拦住了最后一个想往出口跑的小偷。那小偷看到黑洞洞的枪口，吓得腿都软了，脚步顿住，不敢再往前迈一步。“看你往哪跑！” 大宝涨红着脸喊道，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变调，却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虽然没开过枪，却知道这时候不能怂，得让小偷知道他们不好惹。
大勇也端着步枪跑了过来，他守在月台的出口，枪口稳稳地指向另外两个企图趁机逃跑的同伙 —— 这两个是刚才混在人群里的，可能是望风的，看到同伙被抓，想偷偷溜走。保险栓打开的 “咔哒” 声在喧闹中格外清晰，仿佛一记重锤，敲碎了两人逃跑的妄想。他们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对视一眼，乖乖地举起了手，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嘴里念叨着：“别开枪！别开枪！我们投降！”
周围的群众自发地围拢过来，组成一道坚实的人墙，把小偷们团团围住。有人手里还拿着刚买的馒头，有人攥着买菜的篮子，还有几个穿工装的工人，挽着袖子，像是随时准备帮忙。“小英雄们太厉害了！” 人群里不知谁喊了一句，接着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还有人吹起了口哨，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烈起来。
那个丢了东西的老大娘被人扶了过来，她颤抖着布满皱纹的双手，从李铁柱手里接过捡回来的蓝布包。包上沾了泥，她却不在意，小心翼翼地打开，数了数里面的粮票和钱，确认没少后，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泪花：“这是俺儿在部队上攒的立功粮票啊！他去年立了三等功，部队奖了五十斤粮票，俺舍不得吃，想给他留着，要是丢了，俺可咋跟他交代啊！”
她说着，从布兜里掏出几个煮鸡蛋，不由分说地往李铁柱的衣兜里塞。鸡蛋还滚烫着，隔着布衫烫得李铁柱首咧嘴，可他却没拒绝 —— 这鸡蛋里裹着老大娘的心意，是对他们的信任。“孩子，拿着，补补身子，看你跑得满头汗。” 老大娘的声音哽咽着，拍了拍李铁柱的胳膊，像是在拍自己的孙子。
李欢抹了把脸上的汗，露出标志性的虎牙笑了：“大娘，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我们可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抓小偷没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胳膊上的布条，又指了指李铁柱他们手里的枪，“我们刚剿完匪回来，这点小事不算啥！”
小二却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中，拉着旁边一位戴眼镜的大叔说：“大叔，你刚才看到没？我从行李架上跳下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把那个小偷扑住了！他还想掰我的手，没掰动！” 他一边说一边比划，脸上满是骄傲，眼睛亮晶晶的，像有星星。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白衬衫、背着相机的男人拼命挤过人群。他是省报的记者，叫张建军，本来是来火车站采访春运（虽然是七月，但当时有暑运采访任务）的，没想到遇到了抓小偷的场面。他举起胸前的相机 —— 是台德国产的莱卡相机，黑色的机身，镜头擦得锃亮，是报社刚配发的。“咔嚓！咔嚓！” 几声，闪光灯亮起，照亮了少年们英勇无畏的身影 —— 李铁柱扶着老大娘，李欢，大宝和小二按着小偷，狗蛋蹲在李铁柱脚边，眼神坚定。
张记者拍完照，走过来跟李欢握手：“同志，你们太勇敢了！能跟我说说你们的名字吗？我要把你们的事迹登在报纸上，让全省人民都学习你们的精神！”
李欢刚想开口，就听见远处传来汽车的喇叭声 —— 是省里来接他们的人坐的车，一辆绿色的嘎斯 - 69，车头上挂着 “省巡讲团接待车” 的牌子。“不好意思啊同志，我们还有事，得去省里作报告，下次再跟你细说！” 李欢笑着跟张记者握了握手，然后招呼李铁柱他们：“走了！别误了时间！”
众人跟老大娘和群众们道别后，也给那个卖糖葫芦赔了钱，小偷也被铁路警给带走了！几人便骑着边三轮往接待车的方向去。狗蛋坐在车斗里，尾巴又开始摇了起来，刚才的紧张仿佛都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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