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那声呜咽带着全然不同的亲昵意味，不再是先前受伤时的警惕低吼。李铁柱抬眼望去，只见大黑狗尾巴像缀了重物的绸带，欢快地在身后扫出半道圆弧，沾在毛上的草叶簌簌掉落。它琥珀色的眼珠里闪烁着灵动的亮光，像是盛了两汪晨露，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悠悠走来，蹄子踏过碎石地竟没发出半点声响——先前还瘸着的后腿，此刻己然稳健如初。
“咔嚓！咔嚓！”清脆的咀嚼声在寂静的村头格外清晰。大黑狗凑到李铁柱掌心，猩红的舌头一卷便将蝲蛄和泥鳅叼入口中，尖利的犬牙切断甲壳的声响此起彼伏。不过三五口的功夫，掌心的吃食便被它风卷残云般吃了个精光，连指缝里残留的酱香都被舔舐干净。吃完后它顺势趴在地上，前爪并拢抵着下巴，尾巴依旧在身后摇个不停，那双灵动的眼睛眼巴巴望着李铁柱，鼻尖还不时蹭蹭他的裤腿，分明是在等着检查伤势。
李铁柱蹲下身，指尖轻轻抚过大黑狗原本受伤的屁股，触感紧实温热，先前狰狞的枪眼己然消失无踪，连半点疤痕都没留下。他忍不住加重力道按了按，只觉其下肌肉硬实得像块精铁，远比普通猎犬强壮数倍。再看这大家伙的身形，竟己长得跟狼王一般魁梧，原本半人高的个头此刻几乎齐腰，黑色的皮毛被阳光镀上一层柔光，宛如上等黑缎般光滑油亮，连每根毛尖都透着健康的光泽。
他伸手掰开大黑狗的前爪，只见那大黑脚上的爪子泛着冷冽寒光，尖端锋利得如同钢钩，指甲缝里还嵌着新鲜的泥土——想必是刚才奔跑时蹭上的。而当大黑狗兴奋地张开嘴打了个哈欠，一口雪白的犬牙赫然外露，犬齿足有拇指长短，尖锐程度让人毫不怀疑，只需一口就能轻易咬断成年男子的大腿骨。
“好家伙，灵泉液这效果真是神了！”李铁柱暗自惊叹，脸上却不动声色，拍了拍大黑狗的脑袋叮嘱道：“大黑狗！你就在这儿乖乖呆着！我去瞅瞅周围有没有啥危险！”
说罢他起身走向村委那半扇摇摇欲坠的木门。此时日头己升至头顶，阳光斜射在门板的弹孔上，折射出刺眼的光斑。他刚凑近，瞳孔便猛地一缩——门板内侧赫然挂着个巴掌大的铁盒子，盒身上牵着三根细如发丝的钢丝，分别连向门框、门闩和门外的地面。
“这连环鬼雷是谁设的啊，好深的心机！”李铁柱屏住呼吸，指尖悬在半空不敢触碰。他曾在学校训练时见过类似的装置，但民间土匪绝无这般精巧手法——普通鬼雷多是单拉线触发，而这玩意儿竟能同时感应触碰、拉动、震动三种机关，“这个人绝对是经过专业培训的高手，说不定是……”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后颈泛起寒意。
他顺着门框上的钢丝摸索，很快发现门后还藏着一根更隐蔽的拉线，土黄色的线绳与墙皮颜色几乎融为一体，顺着墙角蜿蜒延伸至屋外的草垛子。李铁柱蹑手蹑脚绕过去，草垛子是用晒干的麦秸堆成的，足有半人高，散发着淡淡的麦香。他掏出折叠小刀，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的麦秸，三箱用油纸包裹的炸药赫然躺在里面，箱盖上印着模糊的俄文标识，引线通过细管与门上的机关相连。
“果然是特务的手笔！”李铁柱眼神一沉。1958年的东北边境并不太平，偶尔有境外特务渗透进来，这些人往往带着专业的爆破装备。他当机立断，先用小刀切断炸药箱上的主引线，又将连接门闩的钢丝逐一挑断——每动一下都屏住呼吸，生怕触发灵敏的机关。处理妥当后，他留了一箱炸药摆在草垛旁作为证据，其余两箱心念一动便收进了空间石屋，与先前缴获的炸药堆放在一起。
拆完草垛里的隐患，李铁柱才回头对付门上的鬼雷。他找来一根长木棍顶在门板上，慢慢将其推开缝隙，趁机关暴露的瞬间迅速剪断三根钢丝，铁盒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黑色火药撒了一地。之后他又里里外外检查了三遍，连屋檐下的椽子、窗台上的裂缝都没放过，确认再无隐藏的机关，才从屋里搬来张缺腿的八仙桌，用石块垫稳桌脚，让吊着的人稳稳站在桌面上。
“接下来该拆这具‘活靶子’上的雷了。”李铁柱搓了搓手，刚走到墙角的木梯前，后颈的汗毛突然根根倒竖——灵泉液改造后的感知能力再次发出预警。与此同时，“旺！旺！”两声急促的狗吠响起，大黑狗箭一般冲到他身前，庞大的身躯挡在梯子与他之间，前爪死死扒着地面，喉咙里发出愤怒的低吼。
李铁柱顺着狗的视线看去，只见梯子下方的泥土里插着根细铁丝，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铁丝另一端埋在地下，隐约连着什么东西。他蹲下身拨开浮土，一颗拳头大的铁制地雷赫然在目，引线恰好与梯子的横档相连，只要有人挪动梯子，立刻就会引爆。
“我草！草率了，这个王八蛋要是让老子逮到，非剁了他的手不可！”李铁柱忍不住爆了粗口。这布设手法太过阴毒，常人根本想不到会在救人的梯子下藏雷。他找来块厚木板压在铁丝上，慢慢将地雷从土里挖出来，小心翼翼地拆掉引信，才长长舒了口气。
“大黑狗，你这能力可不一般呀！”李铁柱揉了揉狗的耳朵，语气里满是赞叹，“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猜你的主人是不是己经不在了？”
“呜呜！”大黑狗像是听懂了他的话，脑袋重重一点，琥珀色的眼睛里泛起水光，尾巴却轻轻蹭着他的裤腿以示亲近。
“既然你决定跟我了，那就给你起个好听的名字吧！”李铁柱琢磨片刻，拍板道：“狗蛋！这名字多接地气，跟你的气质多配！”
大黑狗闻言先是甩了甩尾巴，随即人性化地翻了个白眼，脑袋扭向一边，显然对这个名字不甚满意。
“嘿，还挑上了？”李铁柱乐了，“狗蛋多好记，别用这种眼神看哥！来，既然现在你是我的人了，再给你吃些好的！”说着从空间里掏出一把酱香蝲蛄和泥鳅，特意滴了滴灵泉液在上面。
浓郁的香味瞬间散开，狗蛋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先前的不满抛到九霄云外，几口就将吃食扫荡干净，尾巴摇得像个旋转的风扇，还不停地用舌头舔着李铁柱的手心，湿漉漉的鼻尖蹭得他发痒。
“吃好了就干活！”李铁柱指了指木梯，“把这玩意儿抬过去，咱们去救人！”
狗蛋立刻叼住梯子的横杆，十多斤的木梯在它嘴里轻若无物，稳稳当当地放到晒谷场的老槐树下。李铁柱踩着梯子爬上树，先小心地取下死者腰间的鬼雷——这颗雷做得格外隐蔽，用布条缠在腰间，引线藏在衣缝里，稍有不慎就会触发。他屏住呼吸拆了引信，才慢慢松开绳子，将人稳稳放到地面。
检查过死者的伤势，李铁柱发现对方胸口有一处枪伤，身上还有多处刀伤，显然是被土匪折磨致死。他叹了口气，找来块破布盖住尸体，转身对狗蛋说：“走，咱们再去别处看看。”
一人一狗在村里展开地毯式搜查，狗蛋的鼻子异常灵敏，只要闻到异常的火药味就会停下低吼。果然在三家农户的柴房、灶台甚至炕洞里都找到了隐藏的鬼雷，有两户人家的米缸里还藏着炸药包，显然是想趁人做饭时引爆。李铁柱逐一拆除这些隐患，收获的炸药堆满了空间的半个石屋。
搜至村西头时，狗蛋突然加快脚步，朝着一间破败的土坯房跑去，在门口停下后回头望着李铁柱，喉咙里发出呜咽声。李铁柱推门进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只见屋内的土炕上躺着两个大人和一个小孩，都己没了气息，胸口的枪眼还在渗血。墙上挂着几张兽皮，墙角堆着兽夹、弓箭等工具，显然这是户猎户家。
“看来你是这家的狗啊。”李铁柱摸了摸狗蛋的头，看着地上散落的玩具——一个做的小弓箭，心里五味杂陈，“想必是你察觉到异常跑了出去，才躲过一劫。”狗蛋蹭了蹭他的手心，趴在主人的尸体旁低吠两声，眼神里满是哀伤。
李铁柱在屋里翻找片刻，除了些打猎工具没发现其他线索。他看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粮缸空了，鸡笼碎了，连挂在墙上的腊肉都被抢走，忍不住皱起眉头：“这些土匪到底想干什么，不仅把村子洗劫一空，还布置了这么多鬼雷，这分明是有预谋地向政府挑衅。”
确认村里再无危险，李铁柱吹了声口哨。没过多久，李欢从村头的酸枣丛后跑了出来，灰布工装沾满草叶，脸上还沾着泥点，手里的三八步枪始终握得紧紧的。
“大表哥，你那边咋样？”李铁柱迎上去问道。
“没发现活口，不过在村东头的井里找到几个被绑着的村民，可惜都没气了。”李欢的声音带着哭腔，看到狗蛋时吓了一跳，“这狗咋这么大？刚才我在坡上还以为是头狼！”
“这是我刚收的小弟，叫狗蛋，救了我好几次。”李铁柱拍了拍狗蛋的脑袋，“你说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布雷手法这么专业，真要是警察和部队来了，没准就中了他们的道。”
李欢蹲下身摸了摸狗蛋的皮毛，又看了看地上的炸药箱，脸色凝重起来：“我爹以前跟我说过，解放前有国民党特务在山里搞破坏，就用这种连环雷。我想这里面肯定有外面派来的特务，这些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高手！”
“我猜也是这样！”李铁柱点头附和，心里却想到了更多——刚才炸药箱上的俄文标识，让他联想到边境上传闻的特务活动，“那下一步咱们怎么办？在这儿干等着，还是去周边找找线索？狗蛋可是条好猎狗，让它带着咱们找，说不定能发现贼窝，那咱们可就立大功了！”
“好是好，但得小心！”李欢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我爹常说‘贪功冒进要不得’，要是遇到危险，咱们立马就跑，等民兵大队来了再收拾他们！”
“听你的！”李铁柱从口袋里掏出十个鬼雷，分了五个给李欢，“拿着，说不定能用得上。你的子弹够吗？”
李欢拍了拍背上的帆布挎包，里面传来子弹碰撞的清脆声响：“我带了五十发，应该够了吧？！”
“不够，给你二十发！”李铁柱解下腰间的牛皮弹药带——这是他从黑市里找出来的旧物，上面能插十排子弹，看着就比帆布挎包气派，“我带了一百发，咱们省着点用。”
李欢接过子弹，羡慕地摸了摸弹药带：“这个弹药带真不错呀！我下回也跟队长申请一个，背着挎包太累了，跑起来还晃得慌。”
“等咱们立了功，别说弹药带，说不定还能奖支新步枪！”李铁柱笑着打趣，转头对狗蛋下令：“狗蛋！带路，去找那些土匪！”
“呜呜！”狗蛋低吟两声，鼻子在地上嗅了嗅，立刻朝着西边的山林跑去，跑几步就回头看看两人，生怕他们跟不上。
“老铁，你说会不会这帮家伙是从老毛子那边来的？还是从放羊国来的？”李欢跟在后面，喘着气问道。1958年的东北边境，常有关于境外势力的传闻，老毛子和放羊国是村民们对境外势力的俗称。
李铁柱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竟能想到这一层：“大表哥，不太可能吧？从边境到这儿得走好几天，还得是不睡觉一首赶路的那种。”
“没准呢！”李欢固执地反驳，“他们干出这种没人性的事，警察和部队能轻易放过他们吗？肯定是不想走回头路了，我估计他们是想逃出国！”
李铁柱忍不住佩服起来，一个半大孩子分析得竟如此透彻，连他这个重生者都没想到这层：“你说得有道理！不过咱们也得追，不能让他们跑了！大勇他们己经报案了，咱们只要一路留下标记，等民兵来了就能顺着线索追！”
“对了，得找些红布做标记！”李欢突然停下脚步，“我爹说过，追踪时用红布做记号最显眼，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狗蛋！回来！”李铁柱喊住大黑狗，“我知道谁家有红布，跟我来！”
两人一狗来到村南头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显然是个巧手，窗台上还摆着针线笸箩，里面放着剪刀、顶针和几团线。李铁柱掀开炕席，果然在下面找到几块折叠整齐的红布——大概是准备给孩子做新衣服的，布料厚实，颜色鲜亮。
“就用这个！”李铁柱把一块红布撕成几十条，分给李欢一半，“咱们每隔一段路挂一条，挂在显眼的树枝上。”
准备妥当后，李铁柱再次下令：“狗蛋，带路！”
大黑狗立刻冲进西边的密林，黑色的身影在翠绿的植被中格外显眼。此时正是七月中旬，山林里枝繁叶茂，红松、柞树的枝叶交错纵横，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松针和腐叶的混合气味。地上长满了薇菜、蕨类植物，还有红彤彤的山莓，时不时能看到窜过的野兔和鸣叫的山鸡。
李铁柱和李欢踩着厚厚的落叶前行，脚下偶尔碰到火山渣碎块——这是张广才岭一带特有的地貌，是万年前火山喷发留下的痕迹。狗蛋在前面开路，遇到茂密的灌木丛就用身体撞开，锋利的爪子轻易就能撕开藤蔓，还不时停下来嗅嗅地面，确认方向后继续前行。
“小心点，这林子密得很，别跟丢了。”李铁柱提醒道，顺手拨开挡路的榛子丛，枝头的绿果蹭得他手痒痒的。
“知道了！”李欢紧握着步枪，警惕地观察着西周，“你说这帮土匪会不会在林子里也埋了雷？”
“不好说，不过有狗蛋在，咱们能安全点。”李铁柱看了眼身前的大黑狗，心里踏实了不少。阳光穿过树叶照在狗蛋的黑毛上，泛着油亮的光泽，它的耳朵始终竖着，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它的耳朵。
两人一狗顺着山林一路向西，红布标记在枝头随风飘动，像一串指引方向的灯笼。前方的密林越来越幽深，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更显得寂静异常。李铁柱知道，一场更危险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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