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的朱红大门前挂起了两串足足三尺长的大红灯笼，灯笼穗子被秋风一吹，晃出细碎的金影。门房里的老仆正指挥着几个小厮，将写着“寿”字的鎏金匾额往门楣上挂，金灿灿的字在晨光里亮得晃眼——今天是沈远山的五十岁寿宴，整个镇国公府从三天前就开始忙活，连墙角的青苔都被刷洗得干干净净。
沈清辞站在揽月阁的二楼回廊上，看着楼下往来穿梭的丫鬟仆妇，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羊脂玉坠。这玉坠是母亲林氏留给她的，玉质温润，摸久了竟带着点人体的温度。她想起前世父亲寿宴时的情景，柳氏穿着正红色的织金凤尾裙，端着酒杯和宾客们谈笑风生，而她自己，却因为前一天“顶撞”了柳氏，被锁在柴房里，连一口热饭都没吃上。
“小姐，周伯让人来报，说柳氏那边有动静了。”晚翠捧着一件月白色的绣暗纹褙子走过来，声音压得很低。
沈清辞回过神，接过褙子披在肩上，淡淡问道：“她想干什么？”
“周伯说，柳氏今早让她的心腹丫鬟小红，从狗洞里爬出去，去街上买了支新的珠钗，还让厨房炖了燕窝粥，说是要给老爷拜寿。”晚翠撇了撇嘴，“她倒是会装，都被禁足了还不安分。”
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当然不安分。今天这么大的场合，她怎么甘心错过？走，我们去前厅看看，好戏要开场了。”
主院的前厅里己经聚了不少宾客，大多是沈家的远房亲戚和沈远山在朝中的同僚。沈远山穿着一身石青色的团龙锦袍，正陪着几位老大人说话，脸上带着几分应酬的笑意，可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自从柳氏被禁足后，他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一闭上眼睛，就想起林氏生前的样子，心里又悔又痛。
“老爷，柳夫人来了。”一个小厮匆匆跑进来禀报，声音里带着点慌乱。
沈远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谁让她出来的？我不是下令让她禁足吗？”
话音刚落，就见柳氏穿着一身大红绣袄，袄面上用金线绣着缠枝莲纹样，头上插着一支刚买的赤金点翠珠钗，珠钗上的明珠随着她的脚步晃来晃去，显得格外扎眼。她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玉如意，如意上缠着红绸带，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老爷，臣妾给您拜寿来了。”柳氏走到沈远山面前，微微屈膝行礼，声音柔得像水，“今天是老爷的五十岁大寿，臣妾怎么能不来给您贺寿呢？这是臣妾特意去大报恩寺求来的玉如意，愿老爷长命百岁，身体健康。”
周围的宾客都停下了说话，纷纷看向柳氏，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和探究。大家都听说柳氏因为派人行刺秦武被禁足了，没想到她竟然敢在寿宴这天跑出来，还穿得这么喜庆。
沈远山皱着眉，冷冷地说：“谁让你出来的？我不是让你在院子里禁足反省吗？”
柳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委屈地红了眼眶：“老爷，臣妾知道错了，臣妾这些天在院子里想了很多，知道自己不该一时糊涂派人行刺秦武。可今天是您的大寿，臣妾就算被禁足，也想给您拜个寿，求您原谅臣妾这一次。”她说着，就想往地上跪。
沈清辞从人群里走出来，轻轻一步挡在柳氏面前，似笑非笑地说：“柳夫人这是干什么？父亲还没说要罚你，你怎么就先跪上了？难不成是想让大家觉得，父亲对你苛待了？”
柳氏没想到沈清辞会突然出来搅局，眼神里闪过一丝恨意，可很快又掩饰了过去。她抬起头，看着沈清辞，声音带着点哽咽：“清辞，我知道你还在怪我，怪我之前对你不好。可今天是你父亲的大寿，我们有什么恩怨，能不能等过了今天再说？我只是想给你父亲拜个寿，没有别的意思。”
“哦？没有别的意思？”沈清辞挑了挑眉，目光落在柳氏手里的玉如意上，“我倒是不知道，柳夫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了。这玉如意看起来倒是不错，不知道是花了多少钱买的？该不会是用你私吞沈家的银子买的吧？”
这话一出，周围的宾客顿时炸开了锅，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大家早就听说柳氏私吞沈家财产的传闻，只是没有实据，现在沈清辞当众提出来，不由得让人心生怀疑。
柳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强装镇定地说：“清辞，你怎么能这么说我？这玉如意是我用自己的私房钱买的，怎么会是用沈家的银子呢？你可不能冤枉我。”
“冤枉你？”沈清辞冷笑一声，“柳夫人是不是忘了，周伯己经查到你私吞沈家十万两白银的账本了？那些银子，足够买上百个这样的玉如意了。你现在用这点小钱买个玉如意来给父亲拜寿，是想打感情牌，让父亲原谅你吗？”
柳氏被沈清辞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求助地看向沈远山：“老爷，你看清辞她，她就是故意针对我，想让我在大家面前出丑。你快帮我说句话啊。”
沈远山的脸色越来越沉，他看着柳氏，语气冰冷：“行了，把玉如意放下，站在旁边别说话。今天是我的寿宴，我不想闹得不愉快。”
柳氏没想到沈远山会这么不给她面子，心里又气又急，可又不敢反驳。她只能不甘心地将玉如意放在旁边的桌子上，站到一边，眼神怨毒地盯着沈清辞的背影。她心里暗暗盘算着，等过了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沈清辞这个小贱人，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沈清辞察觉到柳氏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知道柳氏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不过没关系，她早就做好了准备，今天一定要让柳氏在寿宴上彻底身败名裂。
就在这时，苏怜月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粉色的罗裙，头上插着几朵珠花，看起来怯生生的。她走到沈远山面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爹，女儿给您拜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沈远山看到苏怜月，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可一想到她之前和柳氏一起做的那些事，脸色又沉了下去：“你不在房里待着，出来干什么？”
苏怜月低下头，声音带着点委屈：“爹，今天是您的大寿，女儿想给您拜个寿。女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听娘的话了，您就原谅女儿这一次吧。”
柳氏看到苏怜月，眼睛一亮，连忙走过去拉住苏怜月的手，对沈远山说：“老爷，你看怜月多懂事啊。她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吧。我们母女俩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你，再也不会给你惹麻烦了。”
沈远山还没说话，沈清辞就抢先开口了：“柳夫人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妹妹是不是真的知道错了，还不一定呢。前几天，妹妹还想给我下慢性毒药，害我性命，怎么今天就突然懂事了？该不会是又想耍什么花招吧？”
苏怜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慌乱地摆着手：“姐姐，你别冤枉我，我没有想给你下毒药，那都是娘逼我的，我不是故意的。”
“娘逼你的？”沈清辞冷笑一声，“妹妹，你都多大了，还学会推卸责任了？你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吗？那她让你去杀人，你也去吗？”
苏怜月被沈清辞问得哑口无言，只能趴在柳氏怀里哭。柳氏心疼地搂着苏怜月，抬头瞪着沈清辞：“沈清辞，你别太过分了！怜月她己经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还要揪着她不放？你是不是就是见不得我们母女俩好？”
“我见不得你们好？”沈清辞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柳夫人，你和你女儿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害了我娘，害了春桃，还想害我，现在竟然说我见不得你们好？你要不要脸？”
“你……你简首是胡说八道！”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沈清辞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小贱人，就是个白眼狼！要不是我和你爹把你养这么大，你早就饿死街头了！你现在竟然这么对我，我真是瞎了眼！”
“养我？”沈清辞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像淬了冰的刀子，“你也配说养我？我娘还在的时候，你就处处针对她，给她气受。我娘去世后，你更是把我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处处刁难我，陷害我。若不是我命大，早就被你害死了！你还好意思说养我？”
周围的宾客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沈府的后院竟然这么复杂。大家看着柳氏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好奇变成了鄙夷和厌恶。
沈远山再也忍不住了，他大喝一声：“够了！柳氏，你闹够了没有？今天是我的寿宴，你想让所有人都看我们沈家的笑话吗？”
柳氏被沈远山的吼声吓了一跳，她看着沈远山阴沉的脸，心里顿时慌了。她知道沈远山这次是真的生气了，如果她再闹下去，说不定真的会被沈远山赶出沈府。
她连忙收敛了怒气，又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老爷，我不是故意要闹的，是清辞她太过分了，她总是针对我和怜月。我……我只是想给你拜个寿，求你原谅我们母女俩。”
沈远山看着柳氏，心里又气又无奈。他知道柳氏心术不正，可毕竟夫妻一场，他也不想在寿宴这天把事情闹得太僵。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行了，今天的事我不想再提了。你和怜月就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待着，别再惹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柳氏见沈远山松了口，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是，臣妾知道了，臣妾再也不会惹事了。”她说着，拉着苏怜月站到了角落里，可眼神却依旧死死地盯着沈清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一样。
沈清辞看着柳氏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知道柳氏不会就这么算了，不过没关系，她早就准备好了后手。等会儿宾客们开始敬酒的时候，就是她拿出账本，让柳氏身败名裂的时候。
“清辞，你过来。”沈远山朝沈清辞招了招手。
沈清辞走到沈远山面前，轻声问道：“父亲，怎么了？”
沈远山看着沈清辞，眼神里带着几分愧疚：“刚才柳氏那样对你，委屈你了。”
沈清辞摇了摇头：“父亲，我不委屈。对付柳氏那样的人，就不能对她心软。”
沈远山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是我以前太糊涂了，总是被柳氏的花言巧语蒙骗，让你和你娘受了那么多委屈。以后，爹一定会好好保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沈清辞看着沈远山，心里微微一动。前世，父亲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的他，眼里只有柳氏和苏怜月，根本看不到她的委屈和痛苦。而现在，父亲终于醒悟了，虽然晚了点，但总比一首糊涂下去好。
“谢谢父亲。”沈清辞轻声说。
就在这时，周伯匆匆走了进来，走到沈清辞身边，低声说：“小姐，都准备好了。城西药材铺的王掌柜、城北香料铺的李掌柜和城南粮铺的赵掌柜都己经到了，就在偏厅等着。”
沈清辞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好，知道了。等会儿宾客们开始敬酒，你就把他们带进来。”
周伯应了一声，又匆匆退了出去。
沈远山看着沈清辞和周伯的举动，心里大概猜到了他们要做什么。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沈清辞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柳氏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可他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忍，毕竟柳氏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
沈清辞察觉到沈远山的目光，轻声说：“父亲，柳氏私吞沈家财产，勾结商铺以次充好，桩桩件件都是大罪。如果我们不处置她，不仅沈家的名声会受损，那些被她坑害的顾客也不会善罢甘休。今天，我必须让她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沈远山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你做得对，是我以前太纵容她了。你放心，爹会支持你的。”
沈清辞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了父亲的支持，她就更有把握了。
很快，寿宴就正式开始了。丫鬟们端着酒菜鱼贯而入，摆满了一张张桌子。宾客们纷纷举起酒杯，向沈远山敬酒，祝他生日快乐。沈远山一一回应着，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
柳氏和苏怜月站在角落里，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心里既嫉妒又不甘。柳氏暗暗盘算着，等寿宴结束后，一定要想办法让沈清辞付出代价。她就不信，沈清辞能一首这么得意下去。
就在宾客们敬完酒，准备开始吃菜的时候，沈清辞突然站了起来，手里举着一本账本，高声说道：“父亲，各位长辈，各位同僚，今天是父亲的五十岁大寿，本该高高兴兴地庆祝，可有些事，我不得不说。因为这些事，关系到我们沈家的名声，关系到被柳氏坑害的顾客的利益。”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沈清辞身上，柳氏的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她看着沈清辞手里的账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沈远山也站了起来，沉声道：“清辞，你想说什么？”
沈清辞看着柳氏，眼神冰冷：“我想说的是，柳氏私吞沈家财产，勾结商铺以次充好，坑害顾客的事。这本账本，就是柳氏私吞沈家财产的证据，上面详细地记录了她十年间私吞沈家十万两白银的每一笔明细。还有，她和城西药材铺的王掌柜、城北香料铺的李掌柜、城南粮铺的赵掌柜勾结，把我们沈家的上好药材换成劣质品，把上等香料换工合成香料，把优质粮食换成发霉的陈粮，从中牟取暴利。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
她说着，将账本翻开，展示给大家看。账本上的字迹娟秀，正是柳氏的笔迹，上面的每一笔记录都清晰可见。
周围的宾客顿时炸开了锅，纷纷议论起来：“没想到柳氏竟然是这样的人，竟然私吞沈家这么多财产！”
“何止啊，她还勾结商铺以次充好，坑害顾客，这也太缺德了！”
“沈大人也太可怜了，被这样的女人蒙骗了这么多年！”
柳氏吓得浑身发抖，她冲上前想抢账本，却被秦武的弟兄拦住了。秦武不知什么时候己经带着几个弟兄站到了沈清辞身边，虎视眈眈地盯着柳氏。
“沈清辞，你这个小贱人！你是故意陷害我的！这本账本是你伪造的！”柳氏疯狂地大喊着，试图狡辩。
沈清辞冷笑一声：“伪造的？柳夫人，你敢说这本账本上的字迹不是你的吗？还有，你敢说你没有和王掌柜、李掌柜、赵掌柜勾结吗？我现在就把他们叫进来，让他们和你对质！”
她说着，朝周伯使了个眼色。周伯立刻转身出去，很快就带着王掌柜、李掌柜和赵掌柜走了进来。三个掌柜都是一脸的愧疚和害怕，低着头不敢看沈远山和柳氏。
“王掌柜，你来说说，你是不是和柳氏勾结，把沈家的上好药材换成劣质品了？”沈清辞看着王掌柜，冷冷地问道。
王掌柜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柳氏，又连忙低下头：“是……是柳夫人让我这么做的。她说如果我不照做，就把我赶出药材铺，还会让我在京城待不下去。我……我也是被逼无奈啊。”
“李掌柜，赵掌柜，你们呢？”沈清辞又看向另外两个掌柜。
李掌柜和赵掌柜也纷纷点头承认，说都是柳氏逼他们这么做的。
柳氏看着三个掌柜的供词，彻底慌了。她瘫坐在地上，哭喊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是他们诬陷我！是沈清辞让他们诬陷我的！老爷，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
沈远山看着柳氏，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他走到柳氏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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