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朝中期,都城奄邑的宗庙大殿里,青铜鼎中燃烧的柏枝冒出缕缕青烟,将殿内的甲骨纹路熏得愈发深沉。商王盘庚身着玄色绣龙祭服,正对着先祖的牌位行稽首礼,身后的贵族们却窃窃私语,衣袂摩擦的窸窣声在肃穆的大殿里格外刺耳。
“大王,”礼官刚唱完“礼成”,大贵族胥余就上前一步,拱手道,“今年洹水又漫了南岸的田,百姓们都在抱怨,说再这么下去,秋收怕是要减半了。”他话音刚落,另一个贵族芒也跟着附和:“是啊大王,奄邑的水源越来越少,连祭祀用的清水都要从百里外运来,不如……咱们再迁一次都城?”
盘庚首起身,目光扫过殿内的贵族们,这些人大多是先王的旁支后裔,在奄邑经营了数十年,早己根基深厚,此刻提迁都,不过是想借着迁城的机会抢占新的土地。他压下心里的不悦,沉声道:“迁都不是小事,需得占卜问过先祖的意思。”
当晚,盘庚让人在宗庙旁的占卜室点燃龟甲,负责占卜的太卜双手捧着龟甲,嘴里念念有词:“先祖在上,今商都奄邑水患频发,民生困苦,臣等叩问先祖,是否该迁新都?若可迁,望龟甲显吉兆;若不可,显凶兆。”说完,他将烧红的铜锥刺向龟甲,只听“咔”的一声,龟甲裂开几道纹路。
太卜仔细看了看,脸色骤变,扑通一声跪下:“大王!龟甲显凶兆,先祖不允迁都!”
殿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王后妇妌端着一盏温热的麦酒走进来,见太卜跪在地上,便问:“太卜为何如此慌张?”她是盘庚的正妻,出身于商的附属方国羌方,不仅聪慧,还懂农事,平日里很得盘庚信任。
盘庚接过麦酒,对妇妌道:“孤与贵族们商议迁都,太卜说先祖不允。”
妇妌走到龟甲旁,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突然笑道:“太卜怕是看错了。这纹路左边如蜿蜒的河流,右边似隆起的高地,分明是先祖指引我们去河滨高地建新都,哪里是凶兆?”她转头看向太卜,“你再仔细看看,是不是把水绕丘的吉兆看成水漫城的凶兆了?”
太卜愣了一下,再凑过去看,果然发现纹路的走向与妇妌说的一致,顿时涨红了脸:“王后恕罪,臣……臣一时看走了眼。”
盘庚心里清楚,太卜定是被胥余等人收买,故意说凶兆,好在妇妌及时解围。他放下麦酒,对太卜道:“既如此,便将先祖允迁都的消息告知众贵族,三日之后,在大殿商议迁都之地。”
三日后,大殿里的气氛比上次更紧张。胥余一进殿就高声道:“大王,就算先祖允迁都,也不能往北边迁!北边的殷地都是荒地,连棵像样的树都没有,百姓去了怎么活?不如往南迁,去淮水边上的相地,那里土地肥沃,还能靠水捕鱼。”
芒立刻附和:“胥余大人说得对!相地是我商族的旧地,还有不少族人在那里,迁都过去,也能省不少事。”
盘庚知道,胥余和芒在相地有不少私田,若是迁都去相地,他们的势力只会更大。他看向站在贵族末尾的小贵族巫贤,巫贤的父亲曾是先王的卜官,为人正首,只是家道中落,在贵族里没什么话语权。
“巫贤,”盘庚突然开口,“你去过殷地,说说那里的情况。”
巫贤没想到盘庚会问自己,连忙上前一步:“大王,殷地虽看着荒凉,但洹水穿境而过,水源充足;而且地势高,不会有水患;地里的黑土很肥沃,只要开垦出来,种粟种麦都能丰收。去年我去殷地勘察,还看到不少野生动物,百姓打猎也能补贴家用。”
胥余立刻打断他:“你不过是个小贵族,去过一次殷地就敢妄言?我看你是想讨好大王,故意说假话!”
“我没有说假话!”巫贤涨红了脸,“我这里有从殷地带回来的黑土,大人若是不信,可以看看!”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用布包着的黑土,递到胥余面前。
胥余瞥了一眼,挥手打掉:“不过是块破土,有什么好看的!”黑土掉在地上,散开的土粒里还掺着几颗的草籽,妇妌正好走进来,看到这一幕,便捡起土块道:“胥余大人,这土能长出这么的草籽,说明肥力足,种庄稼定能丰收。你连这都不懂,还好意思说自己懂农事?”
胥余被妇妌怼得说不出话,芒连忙打圆场:“王后有所不知,殷地离羌方太近,羌人素来与我商族不和,若是迁都过去,万一羌人来犯,怎么办?”
“这就不劳芒大人费心了。”妇妌笑着说,“我羌方与商族联姻多年,我父亲早己答应,若是商迁新都,羌方会派三千勇士驻守殷地的边境,保商族平安。”
胥余和芒对视一眼,都没了话说。盘庚见状,立刻拍板:“既然如此,就定迁都殷地!孤命巫贤为迁都总管,负责勘察路线、搭建临时营地;胥余和芒负责征集粮草和车辆,三日后启程!”
胥余和芒虽不情愿,但也不敢违抗王命,只能拱手领旨。
接下来的几日,奄邑里一片忙碌。百姓们背着包裹,牵着牛羊,在士兵的护送下往殷地出发。
盘庚和妇妌走在队伍中间,看到一个老妇人拄着拐杖,走得很慢,便让车夫停下马车,对老妇人道:“老人家,要不要上车歇歇?”
老妇人抬起头,见是盘庚,连忙跪下:“大王万万不可!老奴怎敢坐大王的马车?”
盘庚扶起她,笑道:“孤是商族的王,你们是商族的百姓,孤和你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不敢的?”他让妇妌扶老妇人上车,又对周围的百姓道:“大家若是累了,就找队伍里的士兵要水喝,若是走不动了,就跟孤说,孤让马车送你们一段。”
百姓们听了,都感动得热泪盈眶,原本因迁都而起的抱怨也少了许多。
可走了没几日,就出了岔子。负责征集粮草的芒派人来报,说胥余故意克扣粮草,给百姓们发的粟米都是发霉的,还私藏了不少好粮。盘庚听了,立刻让人把胥余叫来。
胥余一进帐篷就喊冤:“大王,臣没有克扣粮草!那些粟米是因为连日下雨才发霉的,臣也是没办法啊!”
盘庚让人把发霉的粟米和胥余私藏的好粮都拿出来,放在胥余面前:“这发霉的粟米和你私藏的好粮,都是从你负责的粮车里搜出来的,你还敢狡辩?”
胥余脸色一白,还想再说什么,巫贤突然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账簿:“大王,这是胥余大人征集粮草的账簿,上面写着他收了各贵族交的粮共五千石,可实际送到队伍里的只有三千石,剩下的两千石都被他藏起来了!”
铁证如山,胥余再也无法抵赖,扑通一声跪下:“大王饶命!臣……臣只是想留些粮草给自己的族人,没有想害百姓啊!”
盘庚看着他,心里又气又无奈,胥余是先王的堂弟,若是严惩他,怕是会引起其他贵族的不满;可若是轻饶他,又无法服众。
这时,妇妌走进来,对盘庚道:“大王,胥余大人私藏粮草固然不对,但念在他是王族后裔,不如从轻发落。让他把私藏的粮草交出来,再让他去队伍后面,帮百姓们推车、挑水,赎清自己的罪过,您看如何?”
盘庚想了想,觉得妇妌说得有道理,便对胥余道:“孤就按王后说的办,你若是再敢犯错,孤定不轻饶!”
胥余连忙磕头谢恩,起身去交粮草了。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夏商周秘史解决了胥余的事,队伍继续往殷地走。这日,他们走到一条大河边,河水湍急,没有桥,只能靠木筏渡河。负责渡河的士兵来报,说木筏不够,百姓们要等很久才能渡完。
盘庚走到河边,看到百姓们都在岸边等着,有的孩子还在哭,便对巫贤道:“你让人把队伍里的马车拆开,用马车的木板做木筏,再让士兵们轮流帮百姓们划船,加快渡河速度。”
巫贤有些犹豫:“大王,马车是您和贵族们坐的,拆开了……”
“孤的马车算什么?”盘庚打断他,“百姓们能平安渡河才是最重要的。你现在就去办,孤也来帮忙。”说着,他就挽起袖子,去帮士兵们搬木板。
贵族们见盘庚都动手了,也纷纷跟着帮忙。妇妌则在岸边安抚百姓,给孩子们分发麦饼。百姓们看到大王和贵族们都在为大家忙碌,心里更暖了,不少人也主动加入到做木筏的队伍里。
原本需要三天才能渡完的河,两天就渡完了。渡过河后,一个年轻的百姓走到盘庚面前,跪下道:“大王,您为了我们百姓,连自己的马车都拆了,我们都记在心里。到了殷地,我们一定好好开垦土地,让商族越来越兴旺!”
盘庚扶起他,笑道:“好!孤等着那一天。”
又走了半个月,队伍终于到了殷地。盘庚让人在洹水岸边选了一块高地,作为新都的地址,然后让巫贤带领百姓们搭建房屋、开垦土地,自己则带着士兵们去勘察周边的地形,防止外族入侵。
可刚安顿下来没几天,就传来了一个坏消息,芒偷偷派人去奄邑,勾结了几个反对迁都的贵族,想在奄邑发动叛乱,推翻盘庚的统治。
巫贤得知消息后,立刻来报:“大王,芒太可恶了!我们一定要派兵去平叛!”
盘庚却很冷静:“芒在奄邑的势力不大,那些反对迁都的贵族也只是想趁机捞好处,成不了大气候。孤让你去奄邑一趟,带些殷地的黑土和刚收获的粟米,给那些贵族看看,让他们知道迁都殷地是对的,再告诉他们,若是愿意来殷地,孤会给他们分配土地和房屋,若是继续跟着芒叛乱,孤定严惩不贷。”
巫贤有些担心:“大王,我去奄邑,若是被芒抓住了怎么办?”
“你放心,”盘庚拍了拍他的肩膀,“孤让妇妌派羌方的勇士护送你,芒不敢动你。”
巫贤领命而去,妇妌走到盘庚身边,问:“大王,你就这么肯定巫贤能说服那些贵族?”
盘庚笑道:“那些贵族反对迁都,无非是怕自己的利益受损。只要让他们看到殷地的好处,他们自然会倒向孤这边。再说,芒为人自私,那些贵族跟着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肯定会动摇。”
果然,没过多久,巫贤就带着几个奄邑的贵族回来了。为首的贵族对盘庚道:“大王,我们之前糊涂,听了芒的谗言,反对迁都。现在看到殷地的黑土和粟米,才知道大王是为了商族好。芒在奄邑作恶,我们己经把他绑起来了,特来献给大王,请大王处置!”
盘庚见芒被绑着押进来,便问:“芒,你可知罪?”
芒低着头,不敢说话。盘庚道:“你两次犯错,本应严惩,但念在你是商族贵族,孤饶你一命,贬为庶民,去殷地的田里劳作,若是以后表现好,再恢复你的贵族身份。”
芒连忙磕头谢恩,被士兵带下去了。
解决了叛乱的事,新都的建设也越来越顺利。百姓们开垦出了大片农田,种上了粟米和麦子;工匠们烧制出了精美的陶器和青铜器,还修建了宏伟的宗庙和宫殿;商人则带着商族的青铜器和布匹,去周边的方国贸易,换回了不少珠宝和粮食。
一年后,新都建成,盘庚在宗庙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祭祀结束后,他站在宫殿的高台上,看着下方忙碌的百姓和宏伟的新都,对身边的妇妌道:“孤终于完成了迁都的大事,以后商族再也不用担心水患,定能越来越兴旺。”
妇妌笑着点头:“大王说得对。不过,臣妾听说,有些百姓还不太习惯殷地的生活,比如冬天比奄邑冷,他们不知道怎么保暖。”
盘庚想了想,对巫贤道:“你让人教百姓们用羊毛做衣服,再在房屋的墙壁里填上干草,这样冬天就暖和了。另外,孤再让人在城里建几个集市,让百姓们能方便地买到东西。”
巫贤领命而去,盘庚又对妇妌道:“孤还要改革官制,让那些真正为百姓做事的人得到重用,像胥余和芒那样的贵族,若是再敢犯错,孤定不轻饶。”
妇妌握住他的手:“大王有这份心,商族定会越来越好。”
接下来的几年里,盘庚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整顿吏治,严惩贪官污吏;发展农业,推广新的耕作技术;加强与周边方国的联系,扩大商族的影响力。殷地也越来越繁荣,百姓们安居乐业,贵族们也都认可了这个新都。
这日,盘庚带着妇妌和巫贤去田里视察,看到一个老农正在地里劳作,便走过去问:“老人家,今年的收成怎么样?”
老农抬起头,见是盘庚,连忙放下锄头行礼:“大王!今年的收成好得很!这殷地的黑土太肥沃了,粟米比在奄邑时多收了三成,麦子也长得。老奴家里存的粮,够吃两年了!”
盘庚笑道:“那就好。孤还担心你们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呢。”
老农连忙说:“习惯!怎么不习惯?这里没有水患,冬天有羊毛衣服穿,城里还有集市,比在奄邑好多了!我们都感激大王,若是没有大王迁都,我们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啊!”
周围的百姓们也都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迁都后的好处,脸上满是笑容。盘庚看着百姓们的笑脸,心里很是欣慰,他知道,自己当初力排众议迁都殷地,是做对了。
回到宫殿后,巫贤对盘庚道:“大王,现在周边的方国都派使者来朝贡,说要与我们商族结盟。连之前与我们不和的东夷,也派使者来了,想和我们通商。”
盘庚点点头:“好!孤要在宗庙举行盟会,宴请各国使者,让他们看看我们商族的强盛,也让他们知道,我们商族愿意与他们和平相处,共同发展。”
盟会那天,宗庙大殿里摆满了青铜鼎,鼎里煮着肉和酒,各国使者坐在殿内,看着商族的士兵们表演射艺和舞乐,都赞不绝口。
东夷的使者对盘庚道:“大王,之前我们东夷与商族有误会,多有冒犯。现在看到商族的强盛和繁荣,才知道大王是贤明的君主。我们东夷愿意与商族通商,以后再也不侵犯商族的边境。”
盘庚笑道:“好!孤相信,只要我们相互尊重,和平相处,定能共同繁荣。”
盟会结束后,妇妌对盘庚道:“大王,现在商族越来越强盛,百姓们也安居乐业,您可以放心了。”
盘庚看着窗外的月光,感慨道:“迁都殷地,只是第一步。孤还要让商族的文化传承下去,让后代子孙都记得,商族是如何在殷地重新兴旺起来的。”
后来,盘庚在殷地执政了二十多年,期间商族的政治、经济、文化都得到了极大的发展,殷地也成为了商朝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盘庚去世后,他的后代子孙继续在殷地执政,将商朝的文明推向了顶峰。
而盘庚迁都殷地的故事,也被后人刻在甲骨上,流传了下来。百姓们为了纪念他,还在殷地建了一座“盘庚祠”,年年供奉,让后人永远记得这位为商族作出巨大贡献的贤明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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