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公社的路又长又颠簸，全是土路，坑坑洼洼。走了快两个钟头，才远远看到一片比前进大队规整不少的房屋，还有一根冒着黑烟的大烟囱。
“到了到了！那就是公社！”王娟兴奋地指着前面。
大家也都加快了脚步，脸上带着进城的雀跃。吴晓霞累得首喘气，但眼睛也亮晶晶的。
苏婉晴混在人群里，看似平静地打量着这个时代的公社。灰扑扑的墙壁，墙上刷着白色的标语。街上行人不多，大都穿着蓝、灰、绿的衣服，行色匆匆。偶尔有辆自行车叮铃铃骑过，都能引来一片羡慕的目光。
刘淑兰带着大家先去了公社革委会，递上张大山开的介绍信，打了个招呼。办事员看了看介绍信，又看了看这群年轻的知青，态度不冷不热，嘱咐了几句遵守纪律，就让他们自由活动了，嘱咐下午三点准时到供销社门口集合。
从革委会出来，刘淑兰对大家说：“现在解散，自由活动。可以去供销社买东西，也可以在街上看看，但不准去偏僻地方，不准惹事，听到没有？”
“听到啦！”众人早就迫不及待了。
知青们三三两两地散开， mostly 都朝着公社唯一的那家供销社涌去。供销社门口己经排起了不长不短的队。
苏婉晴对吴晓霞说：“晓霞，咱也去排队看看吧。”
吴晓霞连忙点头：“好好，我想买块肥皂，再看看有没有头绳。”
两人排在队伍末尾。苏婉晴看似在排队，眼睛却不着痕迹地西处打量。供销社旁边有条窄巷子，巷子口有人蹲着，面前摆着个小篮子，盖着布，眼神警惕地东张西望。还有推着自行车的人，车后座捆着麻袋，也不进供销社，就在附近转悠。
这就是所谓的“黑市”或者“自由市场”的雏形了，偷偷摸摸进行着计划外的交易。
苏婉晴记住那个巷子口的位置，心里有了数。
排了快半小时，才轮到她们进去。供销社不大，东西也少得可怜。柜台上摆着有限的几种商品：肥皂、火柴、煤油、盐、最普通的铅笔和作业本，布匹需要布票，颜色也只有灰、蓝、黑几种。雪花膏？根本没有。连糖果都只有一种硬邦邦的水果糖。
吴晓霞看着柜台，有点失望：“啊？就这么点东西啊？”
售货员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正在织毛衣，头也不抬地说：“就这些，爱买不买。”
王娟买了一块肥皂，嘟囔着：“比县里的供销社差远了。”
苏婉晴什么也没买，她空间里啥都有，比这供销社的东西好多了。她来这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从供销社出来，刘淑兰看了看时间，对大家说：“现在十一点，自由活动到十二点半，然后咱们找个地方吃自己带的干粮，吃完再活动一会儿就集合回去。记住，别跑远！”
大家答应着，又散开了。有的在公社唯一的街上闲逛，有的找个墙根蹲着休息。
苏婉晴对吴晓霞说：“晓霞，我有点内急，去找个地方解决一下，你先自己逛逛？”
吴晓霞不疑有他，点点头：“那你快点啊，我就在这附近看看。”
苏婉晴转身朝着记忆中的那条窄巷子走去。她没有首接进巷子，而是绕到巷子后面，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迅速从空间里取出一件深色的旧外套套在外面，又拿出一块灰头巾把头和脸包了大半，只露出一双眼睛。她故意把腰微微佝偻着，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农村妇女。
打扮妥当，她这才低着头，快步走进了那条巷子。
巷子里光线昏暗，有一股潮湿的霉味。刚才在巷子口蹲着的那个男人还在，面前的小篮子依旧盖着布。旁边还有两个人，一个面前摆着几把用草绳捆着的野菜，另一个面前放着几个鸡蛋。
看到苏婉晴进来，几道警惕的目光立刻投了过来。
苏婉晴走到那个盖着篮子的男人面前，压低声音，用带着点本地口音的土话问：“大哥，收东西不？”
那男人上下打量她，眼神精明：“啥东西？”
苏婉晴左右看看，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从怀里（实际是从空间）摸出那根最不起眼的银簪子，快速亮了一下又收回。“老的，银子。”
男人眼睛眯了一下，示意她走近点：“成色咋样？分量足不？”
“祖传的，肯定足。”苏婉晴把簪子递过去。
男人接过簪子，掂量了一下，又用指甲掐了掐，看了看簪子头的简单花纹。“东西还行，就是样式太旧了。最多给你这个数。”他伸出三根手指。
三块钱？苏婉晴心里有数，这价压得够低。但她志不在此。
她摇摇头，把簪子拿回来：“太少了，不划算。我还以为你这儿能识货呢。”她作势要走。
“哎，别急嘛。”男人叫住她，“价钱好商量。你还有别的货没？有好东西，价钱自然好说。”
苏婉晴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好东西是有，就怕你吃不下，或者……不识货。”
男人嗤笑一声：“妹子，你打听打听，这公社一片，还有我‘老烟枪’吃不下的货？只要是老物件，没有我不识的！”
苏婉晴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她凑近一点，声音压得更低：“那我跟你打听个事儿。前段时间，有没有人出手过一个紫檀木的梳妆匣子？大概这么大小，”她比划了一下，“雕花挺精细的，应该还配了块玉佩。”
老烟枪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恢复常态，摇头道：“紫檀木的匣子？那可是好东西，没听说过。要是有，我肯定记得。”
苏婉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虽然他一闪而过的惊讶很快，但还是被她捕捉到了。他在说谎，或者至少是知道点什么。
“真没有？”苏婉晴追问，“那玉佩呢？一块普通的白玉，雕的如意纹。”
“没有没有。”老烟枪摆摆手，显得有点不耐烦，“你说的这些东西，现在谁还敢要？烫手！妹子，你要卖簪子就痛快价，不卖就别耽误我做生意。”
苏婉晴知道问不出更多了。但她基本可以确定，李氏出手那个匣子，很可能就是通过这个老烟枪，或者他这条线。他刚才的反应说明他知情。
目的达到，她不再纠缠。“那算了，簪子我再看看。”她说完，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老烟枪看着她干脆利落的背影，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嘟囔了一句：“怪事，怎么又有人问匣子……”
苏婉晴走出巷子，迅速绕到无人处，脱掉外套和头巾收进空间，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仿佛只是上了个厕所回来。
找到吴晓霞时，她正在看墙上贴的宣传画。
“婉晴，你回来啦？这么快？”
“嗯，解决了。你看啥呢？”
“没啥，就随便看看。这公社也没啥好玩的。”吴晓霞撅着嘴。
苏婉晴笑了笑：“本来就是来见识一下嘛。走，找个地方吃饭去。”
两人和另外几个知青汇合，找了个背风的墙根，拿出各自带的干粮啃起来。
苏婉晴一边吃着窝头，一边心里盘算。老烟枪这条线算是摸到了，虽然他没承认，但那个匣子的下落，十有八九跟他有关。看来，以后得找机会单独再来会会他。
只是，怎么才能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再次单独来公社呢？
她正想着，目光无意中扫过街角，看到一个戴着草帽、看不清脸的男人，正蹲在那里抽烟，眼神似乎往她这边瞟了一眼。
苏婉晴心里一凛。
是错觉吗？还是……李氏的眼线，竟然跟到公社来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和吴晓霞说笑，心里却敲响了警钟。
李氏看来是盯死她了。
以后的行动，得更加小心才行。
这公社之水，比想象中还要深。
但她苏婉晴，偏偏就要在这浑水里，摸出她想要的那条大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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