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连长那句“以后这片林子，你多费心”像一阵风似的，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连队。
这下可炸了锅了。
凭什么啊？
不少老知青心里都泛起了嘀咕，尤其是那些自诩资历老、干活也不差的男知青。
赵卫国更是气得晚饭都没吃下去，蹲在宿舍门口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卷，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妈的，他苏婉晴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刚来没多久的女知青，凭啥就能得了连长这么重的信任？还看护林子？那林子以前可是没人专门管的，谁有空谁去转转，现在倒好，成了她苏婉晴的地盘了？
他心里那股邪火蹭蹭地往上冒，越想越不是滋味。
林莉莉端着饭盒从他身边过，瞥了他一眼，故意放慢了脚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
哟，赵大公子这是跟谁置气呢？饭都不吃了？她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人家苏婉晴本事大，入了连长的眼呗。要我说啊，这人啊，光会埋头苦干可不行，还得会来事儿。
她这话阴阳怪气的，立刻引来了几个人的附和。
就是，一个女的，天天往林子里钻，谁知道是去干啥了？
说不定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偷偷藏起来自己用呢。
看她那独来独往的样儿，肯定心里有鬼。
赵卫国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碾灭，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气：连长也是，被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我看她就是仗着有把子力气，会认几个草药，在那里故弄玄虚！
林莉莉见火候差不多了，凑近一步，压低声音说：卫国，你想想，她一个城里来的姑娘，咋就认识那么多草药？力气还那么大？我看啊，邪门得很！保不齐是跟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学了点啥……
她这话说得含糊，但意思却恶毒。
这年头，大家对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还是有点忌讳的。
赵卫国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接话，但心里却把这话记下了。
第二天干活休息的时候，关于苏婉晴的谣言就开始在知青和部分村民中间悄悄流传开了。
版本还不少。
有说她力气大得不正常，可能是被什么附身了。
有说她懂草药是跟山里的精怪学的，那林子深处就有个成了精的老白桦。
更离谱的是，有人说看见她半夜在院子里对着月亮拜拜，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些谣言传得有鼻子有眼，虽然没人敢当面质问苏婉晴，但看她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探究和畏惧。
以前还有几个大娘觉得她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想给她送点咸菜啥的，现在也都不敢靠近她那院子了，生怕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苏婉晴明显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
她去井边打水，原本聚在那里说笑的几个妇女立刻散了，眼神躲闪。
她去食堂打饭，打饭的婶子给她舀菜的手都比给别人抖得厉害些，菜汤都快洒出来了。
就连平时见面会点点头的几个老知青，现在也装作没看见她，匆匆走过。
苏婉晴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不在乎这些闲言碎语，但这种被孤立、被污名化的感觉，确实让人不那么舒服。
她知道，这背后肯定少不了林莉莉和赵卫国的推波助澜。
想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我就范？苏婉晴在心里冷笑，也太小看我苏婉晴了。
她没去找任何人理论，也没表现出任何异常，该干什么干什么。
照样天不亮就起床，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给屋后的菜地浇水，那几垄菜苗在她和灵泉水的共同照料下，长得越发精神，绿油油的，水灵灵的，跟旁边别人家半死不活的菜地形成了鲜明对比。
照样按时出工，该修工具修工具，该下地下地。她干活效率高，从不偷奸耍滑，记分员想给她少记点工分都找不到借口。
照样隔三差五去白桦林，背回一捆捆干柴和采集好的草药。她把一部分品相好的草药整理出来，趁着一次去连部交工具的机会，首接送到了高山连长的办公室。
连长，这是最近在林子里采的黄芩和柴胡，我都简单晒制了一下，药性应该不错。咱们卫生所药品紧张，这些应该能用得上。她语气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高山连长看着桌上那一大包整理得干干净净、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草药，又抬头看了看站在面前，神色坦荡，眼神清亮的苏婉晴，心里那些听到的谣言瞬间就淡了不少。
他拿起一株黄芩看了看，点点头：品相确实不错，比卫生所之前领回来的那些歪瓜裂枣强多了。小苏同志，有心了。
苏婉晴笑了笑：顺手的事。连长，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下午还得去三号地锄草。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挺拔，利落，高山连长摸了摸下巴，对走进来的指导员说：老刘，你看这小苏同志，像他们传的那样吗？
指导员推了推眼镜，笑了笑：谣言止于智者。这姑娘，踏实，肯干，还有本事。我看啊，是有些人心里不平衡，见不得别人好。
高山连长哼了一声：我看也是。赵卫国那小子，最近上蹿下跳的，心思都没用在正道上！
连队领导的态度，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谣言的进一步扩散，但私下里的议论并没有完全停止。
这天收工回来，苏婉晴在自家院子门口，被王老五拦住了。
王老五是村里有名的二流子，三十多了还没娶上媳妇，整天游手好闲，之前就被苏婉晴的菜刀吓跑过。
此刻，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一双三角眼不怀好意地在苏婉晴身上扫来扫去。
苏婉晴，听说你……会那个？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就是……能通神？能不能帮俺看看，俺啥时候能发财娶媳妇啊？
苏婉晴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他，眼神像刀子一样。
王老五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咋……咋了？看看也不行？
苏婉晴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指了指院子角落里那把明显比一般斧头大了不止一号的柴斧。
斧刃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冷飕飕的光。
王老五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喉咙滚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他想起上次被菜刀支配的恐惧，又看了看那把更大的斧头，顿时怂了。
嘿嘿……不开玩笑了……不开玩笑了……俺这就走……这就走……他一边干笑着，一边夹着尾巴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苏婉晴看着他那狼狈的背影，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她不怕这些跳梁小丑，但这种癞蛤蟆趴脚背，不咬人它恶心人的感觉，实在让人厌烦。
必须得想个办法，彻底堵住这些人的嘴。
光靠吓唬是不够的，得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或者……吃点实实在在的亏。
她坐在炕沿上，手指轻轻敲着膝盖，眼神深邃。
林莉莉，赵卫国……你们也就这点能耐了。
她想起空间里那些长势旺盛的草药和粮食，心里渐渐有了个主意。
不能总是被动接招，是时候，稍微主动一点了。
至少，得让那些跟着起哄的人知道，跟着林莉莉他们瞎搅和，捞不到任何好处，反而可能得罪一个他们得罪不起的人。
第二天，苏婉晴依旧像没事人一样去上工。
中午休息的时候，大家三五成群地坐在田埂上吃饭喝水。
苏婉晴独自一人坐在稍远点的树荫下，拿出自己的饭盒。
她今天带的依旧是掺了白面的窝头，还有一点自己腌的咸菜。
不同的是，她今天还带了一个水灵灵的大番茄，红彤彤的，看着就喜人。
这番茄是空间里出产的，个头大，味道足，在这年头可是稀罕物。
她慢条斯理地吃着窝头，然后拿起那个大番茄，咔嚓咬了一口。
的汁水瞬间迸溅出来，浓郁的番茄香气随风飘散。
周围好几个正在啃干粮的人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个红得的番茄吸引过去。
这……这番茄哪来的？咋这么大？看着就好吃……
不知道啊，没见村里谁家种出这么好的番茄啊……
苏婉晴仿佛没注意到那些目光，自顾自吃得香甜。
坐在她不远处的一个叫吴晓霞的女知青，是少数没有参与传播谣言的人之一。她看着苏婉晴手里的番茄，又看了看自己手里干巴巴的玉米饼子，眼神里流露出羡慕。
苏婉晴瞥了她一眼，拿起另外一个用干净手帕包着的番茄，递了过去。
尝尝？我自己种的。
吴晓霞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接过番茄，脸微微泛红：谢……谢谢苏姐。
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好甜！好多汁！苏姐，你太厉害了！这番茄怎么种的啊？
就这么种的。苏婉晴淡淡地说，可能是种子好，地方也向阳。
两人的对话声音不大，但周围的人都竖着耳朵听着呢。
自己种的？
在哪儿种的？
肯定是她那个小院呗！
没想到她不止会修工具认草药，种菜也这么有一手！
看着吴晓霞吃得一脸满足的样子，再看看苏婉晴那淡然自若的神情，一些人心里开始活络起来。
或许……跟着林莉莉他们瞎起哄，真的没啥好处？
你看人家苏婉晴，有本事，日子过得也滋润，还不记仇，对吴晓霞这种老实人就挺好……
谣言这东西，有时候在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苏婉晴用一个大番茄，悄无声息地，开始瓦解着那些原本就不太坚固的联盟。
林莉莉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玉米饼子捏碎。
她狠狠瞪了吴晓霞一眼，又嫉又恨地盯着苏婉晴。
苏婉晴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平静地回视过去，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
那眼神仿佛在说：跳啊，接着跳，看你能蹦跶到几时。
林莉莉被她看得心里发虚，赶紧低下头，假装吃饭，心里却像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她隐隐觉得，苏婉晴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苏婉晴，是沉默的，是隐忍的，是被动防御的。
而现在，她虽然依旧话不多，但那平静的外表下，似乎多了一种主动出击的锋芒。
这把磨利了的刀，好像要开始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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