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数据牢笼与无声侵蚀
总部大楼比林薇想象中更加冰冷和压抑。高耸的玻璃幕墙反射着灰蒙蒙的天空，透不进多少暖意。前台接待人员职业化的笑容像是精心调试的程序，精准却毫无温度。
她被带到一个位于高层、没有窗户的会议室。房间里只有巨大的投影屏、长条会议桌，以及……整整十台嗡嗡作响的高性能电脑。空气里弥漫着新显示器的塑料味和中央空调送出的、带着消毒水气味的冷风。
另外还有几个从不同分公司抽调来的人，彼此简单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脸上都带着相似的疲惫和漠然。
对接人是一个穿着严谨西装、表情刻板的中年男人，他言简意赅地说明了任务：核对一项涉及海量跨国贸易的原始数据与录入系统的一致性，误差率必须低于万分之零点五。项目紧急，涉及金额巨大， hehe isolation and secrecy.（因此需要隔离和保密。）
没有寒暄，没有多余的解释。命令下达后，工作立刻开始。
每人分到厚厚一摞原始单据和对应的电子表格权限。林薇坐在分配的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那无边无际的表格海洋，感觉自己像被扔进数据洪流中的一粒沙子。
敲击键盘的声音、鼠标点击的声音、偶尔有人起身接水或去洗手间的脚步声……构成了这个密闭空间里唯一的韵律。没有人交谈，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有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数字证明着它的流逝。
林薇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将那些枯燥的数字一个个录入、核对。但她的思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远方。
雷霆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应该还在赤月峡谷苦战吧？没有她这个主力法师，推进会不会很困难？他们会不会己经打到了法神装备？会不会……有了新的法师队友？
无影……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有事的。他会不会问起她为什么没上线？
行会战争呢？和龙腾天下打得怎么样了？
那种被隔离、被排除在外的焦虑感，像细小的虫子，悄悄啃噬着她的内心。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冲动，想偷偷用手机登录游戏论坛看看消息。
但她不敢。房间里有监控，对接人偶尔会无声地走进来巡视一圈，眼神锐利如鹰。
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注意力投注到眼前冰冷的数据上。
然而，越是压抑，反弹就越是猛烈。
在她全神贯注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时，那些数字的轮廓偶尔会变得模糊、扭曲，仿佛下一秒就会变成游戏里怪物血量的显示条，或是金币掉落的具体数额。
敲击回车键的声音，偶尔会幻听成游戏里技能释放成功的音效。
甚至有一次，她去洗手间，看着水流冲刷过洗手池，那哗哗的水声竟然在她耳中扭曲变调，隐隐化作了盟重土城安全区那永恒不变的、带着风沙气息的背景音乐！
她惊恐地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圈发黑，眼神里充满了惶惑不安。
“错觉！都是太累了的错觉！”她用力掬起冷水拍打脸颊，试图让自己清醒。
但收效甚微。
游戏世界的画面、声音、感觉，正无孔不入地渗透进她的现实，试图将这片数据的牢笼也染上玛法大陆的色彩。
白天在巨大的精神压力和思虑中煎熬度过。
晚上，她被安排到总部附近的一家商务酒店单人间。条件不算差，干净整洁，但同样密闭、压抑，没有一丝生活气息。
她躺在床上，试图入睡，却辗转反侧。
没有游戏头盔，没有电脑，她失去了通往那个世界的唯一通道。这种彻底的“断联”，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焦躁，比以往任何一次下班后的分离都要强烈百倍。
她拿出手机，没有连接酒店的无线网络——她害怕被监控，也害怕自己一旦登录论坛就彻底失控。她只是反复地看着手机里之前偷偷截图的、明月手持骨玉权杖站在土城仓库的英姿。
图片上，女法师身姿挺拔，眼神（系统设定的）清冷而自信，周身流光溢彩。
再看看酒店浴室镜子里那个憔悴、卑微、惊慌失措的自己。
巨大的落差感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心痛。
她是谁？
她应该是谁？
那个在游戏里被万众瞩目、被强者呵护、手握力量的“明月”，码字好残忍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难道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吗？
如果那是梦，为什么那些战斗的热血、被保护的温暖、获得力量的喜悦，感觉如此真实？
如果这不是梦，那她现在这具被困在数据牢笼里的、疲惫不堪的躯壳，又算什么？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纠缠着她，让她难以呼吸。
就在这时，她右手的食指指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却无比清晰的麻痹感。
就像是……长时间按压键盘鼠标后的那种疲劳酸痛，但又有些不同。更像是不久前，她频繁施展雷电术时，指尖凝聚魔法元素的那种微妙的、酥麻的触感。
她猛地坐起身，摊开自己的手，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下仔细查看。
指尖没有任何异常。
但那感觉却顽固地存在着。
这不是幻觉！
林薇的心脏开始狂跳起来，一个荒诞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无法抑制地浮现：
那个游戏世界……难道并没有因为她的下线而停止对她的影响？
它就像一种缓慢作用的毒药，或者一种悄无声息的寄生菌，正在通过某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持续地侵蚀着她的感知，她的身体，甚至……她的现实？
她想起赤月峡谷里那诡异的、救了她一命的闪电；想起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的幻听和幻视；想起手背那来历不明的灼热与刺痛……
这一切，似乎都在指向某个可怕的、超出她理解范围的真相。
她猛地缩回手，蜷缩在床上，用被子紧紧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无形的侵蚀。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缓缓漫过心脏。
这一夜，她睁着眼睛，首到凌晨才在极度的疲惫中昏睡过去。
睡梦中，她不再梦见Excel表格，而是反复梦见自己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数据流和蜘蛛网编织成的迷宫里，脚下是蠕动的、血管般的纹路，远处不断传来雷霆的怒吼、无影冷静的指挥、以及怪物那令人战栗的嘶鸣……
第二天，第三天……日子在机械重复的数据核对中缓慢煎熬。
林薇脸上的疲惫日益加深，但那种与游戏世界的“连接感”却似乎越来越强。偶尔走神时，她甚至能“感觉”到骨玉权杖那冰冷的杖身触感，或者施展冰咆哮时那瞬间抽取大量魔法力的虚脱感。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心不在焉。
同房间的另一个女同事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有一次在洗手间偶遇时，试探着问：“林薇，你没事吧？看你脸色很差，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跟负责人说一下？”
林薇像是受惊的兔子，猛地摇头：“没……没事！就是有点累，谢谢！”
她不敢与任何人有过多交流，害怕被看出端倪，害怕被当成疯子。
她将自己彻底封闭起来，唯一的活动就是在每晚临睡前，看着手机里那张游戏截图，一遍又一遍。
那不再是单纯的怀念，更像是一种……锚定。
仿佛通过凝视那个虚拟的形象，才能确认自己存在的意义，才能抵抗现实和梦境双重夹击下的崩解。
封闭项目的第五天夜里。
她再次从那个数据与蛛网交织的噩梦中惊醒，心跳如鼓，浑身冷汗。
房间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她下意识地摸向枕边的手机，想要点亮屏幕，寻求那一点虚幻的慰藉。
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手机 home 键的瞬间——
她的整个右手，从指尖到手腕，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麻痹了！
不是之前那种细微的酥麻，而是彻底失去知觉的、如同被电流狠狠击中的僵首和剧痛！
与此同时，她那没有插卡、没有连接无线网络的手机屏幕，竟然自己亮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不再是她的屏保或者游戏截图。
而是一片扭曲的、不断闪烁的、仿佛受到强烈干扰的雪花点！
在那一片混乱的雪花点中心，隐约可见一个极其模糊、却让她魂飞魄散的轮廓——
那似乎是……
赤月峡谷深处，那双头血魔狰狞而巨大的……
一只猩红的、充满疯狂与杀戮欲望的……
眼睛！
（第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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