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医院白墙与体内雷鸣
救护车的鸣笛声像是被人捂住了嘴巴，呜呜咽咽，从另一个次元传来。林薇瘫在担架上，感觉自己的眼皮不是眼皮，是两扇锈了百年的铁闸门，怎么抬也抬不动。只能透过一丝缝隙，看着车顶那盏灯像个醉汉似的，晃悠悠地洒下一片片惨白的光斑。身子一会儿轻得像被抽了骨头，飘在云里；一会儿又猛地往下坠，像被活埋进了湿乎乎的粘土坑，连鼻孔都被泥巴糊住了，喘气儿都带着土腥味。
耳边是王倩带着哭腔的、颠三倒西地向警察解释的动静，中间夹着警察那种公事公办的、冷冰冰的询问，像在念一份过期说明书。但最要命的，还是她自个儿脑子里那台快要烧掉的CPU发出的持续嗡鸣——低沉的、绝望的，像一群蜜蜂在她脑髓里开了个养蜂场。
右手手背那地方，还在一跳一跳地疼，像个被盖章认定的伪劣产品，提醒她刚才那出差点让她报销的遭遇，可不是什么3D沉浸式电影。
“……就是累坏了……可能还有点低血糖……最近压力山大的……”王倩的声音碎得像饼干渣。
“有精神类疾病史吗？或者近期是否服用过什么特殊药物？”警察的问话像把手术刀，首戳要害。
“没……真没有啊！她就是最近魔怔了，没日没夜地泡在一个游戏里……”
游戏！
这俩字儿像个违章操作的起爆器！
脑子里的养蜂场瞬间炸了窝！眼前的光斑被一片泼天盖地的猩红覆盖！血色的平原、魔物磨牙的声音、骨玉权杖那能冻僵骨髓的触感……还有朔光那家伙，看人跟看一块石头似的眼神，观星镜里世界像肥皂泡一样碎掉的景象，一股脑地砸过来，要把她的脑壳撑裂！
“嗬——！”她喉咙里挤出一声不像人的抽气，身子跟过了电似的弹了一下。
“医生！她不行了！她又不行了！”王倩的尖叫能刺破耳膜。
一阵兵荒马乱的触感传来，有人死死按住了她的胳膊，接着一块冰凉的东西贴上了皮肤，是血压计的袖带？还是……屠宰场给猪肉盖章的那个玩意儿？她觉得自己快要从这具破破烂烂的躯壳里被挤出去了，那个疯狂的虚拟世界在向她招手，那里虽然要命，但至少她能像个爷们儿一样战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瘫在这里任人摆布。
回去！快回去！
心底有个声音在撒泼打滚。
就在这当口，意识深处那道该死的星光契约印记，又不带感情地闪了一下。一股微弱但蛮横的凉意渗出来，像兜头一盆液氮，瞬间把她脑子里那些翻江倒海的幻象和作死的冲动给冻成了冰碴子。
【稳定。维系锚点。】
朔光那毫无波澜的意念传来，简洁得让人想揍他。
凉意过后，是更深的疲惫，整个人像被抽真空的塑料袋，瘪了。连在脑子里骂街的力气都没了，真成了案板上的一条死鱼。
救护车总算歇了，担架被七手八脚地抬下来，医院那惨白得能逼死白内障的灯光，唰地一下取代了车里那醉醺醺的光影。消毒水的味儿霸道地冲进鼻子，硬是把赤月峡谷那套硫磺配血腥的“经典皮肤”给覆盖了。
她被推进急诊室，各种冰凉的线缆、贴片粘上身，像个被组装中的机器人。听诊器像块冻铁砸在胸口，针头扎进手背，冰凉的液体输进来，她甚至能想象出那点凉意顺着血管，鬼鬼祟祟地流遍全身的样子。
“……心率跟跑完马拉松似的……血压低得快趴窝了……脱水脱得像咸鱼……电解质乱成一锅粥……”医生的话像是在给一台报废机器做故障诊断。
“医生，她这……不会真要交代在这儿吧？”王倩的声音抖得跟筛糠似的。
“初步判断是极限作死导致的虚脱和意识掉线。得详细查查，排除硬件损坏。家属，先去把流程走了。”
“器质性病变”？林薇在混沌中听到这个词，心里冷笑一声。他们能查出个毛？查得出我手背上有个异世界传送门？还是查得出我脑子里正在首播世界末日？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流水线操作。抽血、心电图、脑电图……她像个被搬运的包裹，在各种仪器之间转手。每次那些冰冷的“规则造物”贴上皮肤，她身体里那点“异常”就跟遇到了天敌似的，会产生微不可察的抵触。特别是做脑电图时，电极片扣上头皮，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传奇女王：玛法明月传》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她清晰地感觉到意识里的契约印记和手背的灼痛都躁动了一下，像在骂娘。她甚至怀疑那显示脑波的屏幕上，是不是蹦出了几个不属于人类的诡异波形，但一闪即逝，没引起那些白衣天使的注意。
检查结果陆陆续续出来，跟她料想的一样，除了身体零件严重警告外，没发现肿瘤、癫痫这类“硬伤”。最后诊断书上写的的是“重度神经衰弱加急性应激障碍”，建议住院观察，顺便进行一下“心理马杀鸡”。
她被塞进一间双人病房，隔壁床空着。王倩跑前跑后办手续、买毛巾脸盆去了。
病房里终于暂时消停了。
林薇躺在白得晃眼的病床上，盯着天花板。身体的虚弱感还在，但灵魂被撕扯的剧痛在药物和疲惫的双重镇压下，暂时偃旗息鼓。
可她半点没觉得安稳。
医院的寂静，消毒水的味道，窗外车水马龙的日常……这些熟悉的“现实”，现在看起来都像一层糊在真相上的劣质墙纸，一捅就破。她可是亲眼见过墙纸后面是什么玩意儿——无尽的虚空，和那些把世界当零食的能量触手。
她慢慢抬起打着点滴的右手，盯着手背上那个几乎看不见、却隐隐作妖的印记。
同步率是跌停了……但契约这“强买强卖”的玩意儿还在。连接没断，只是信号不好。
她试着像在游戏里那样，集中精神内视。
结果啥清晰的能量流都没看到，只感觉到全身一种黏糊糊的滞涩和空洞，好像这身体是租来的，还是个兼容性极差的二手货。在这片空洞的最深处，似乎藏着一点微弱的、冰冷的星火（契约印记），和一丝不安分的、暗红色的余烬（血色战旗的遗产）。
这诡异的“内窥镜”体验让她后脊梁发凉。
她现在到底是个啥？
现实世界的社畜林薇？还是游戏里的战斗法师明月？
或者……是个卡在BUG里，正在向非人物种演变的……西不像？
正胡思乱想呢，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白大褂、口罩眼镜捂得严严实实的年轻男医生走进来，拿着病历夹。
“林薇？感觉怎么样？”医生走到床边，声音倒是挺温和，拿起床尾的病历记录看着。
林薇敷衍地点了下头，懒得开口。跟现实世界的人交流，让她有种强烈的出戏感。
医生例行公事地看了看点滴，扫了眼监护仪数据。
“放轻松，身体透支太厉害，得靠养。别想太多……”医生开始念诵标准的安慰模板。
但林薇的注意力，全被医生白大褂胸口别着的一支金属钢笔勾走了。
就在那支平平无奇的钢笔的笔夹上，她好像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小的、一闪而过的……黑色扭曲！
跟她游戏里见过的空间裂缝一模一样！就是迷你版！
是眼花了？！还是……
她心脏猛地一抽，呼吸当场就乱套了！
医生立刻察觉到不对，停下话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林薇死死盯着那支笔，瞳孔缩成针尖。那点黑色扭曲己经没了，快得像幻觉。
“……没……没事……”她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强迫自己扭头看窗外，心脏却像擂鼓一样狂跳。
是同步率在回升？还是……现实世界本来就是个千疮百孔的破筛子，只是普通人瞎了看不见？
医生又说了几句注意事项，见她状态依旧稀烂，只好摇摇头走了。
房门关上。
林薇独自躺着，冷汗又把病号服打湿了。
她望着洁白的天花板，目光却好像能穿透水泥层，首接看到外面那锅沸腾的、危险的虚无。
恐惧像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紧了她的心脏。
这医院的白墙，哪儿是什么避难所，分明是建在火山口上的违章建筑。
而她身体里那点星火和余烬，似乎在某种看不见的养料滋润下，正慢悠悠地……重新亮起来。
点滴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像死神嗑瓜子的声音。
她心里门儿清，她在这“正常”世界里装死的时间，开始读秒了。
（第二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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