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通宵达旦与模糊边界
Excel表格的网格线在屏幕上无限延伸，像一座冰冷的数字牢笼，将林薇紧紧囚禁其中。一个个枯燥的数字仿佛变成了蠕动的咒文，啃噬着她所剩无几的精力和耐心。
台灯是这片牢笼里唯一的光源，将她苍白疲惫的脸映照得毫无生气。隔壁偶尔传来室友王倩洗漱、看电视、最后关灯休息的细微声响，每一声都像是在提醒她，正常人的夜晚应该是什么样子。
而她的夜晚，却要在为白天疏忽而赎罪的苦役中度过。
眼睛干涩发痛，脖颈和肩膀的肌肉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发出酸硬的抗议。她无数次地想扔下鼠标，扑到床上，哪怕只是闭上眼睛躺一会儿也好。
但王姐那张刻薄愤怒的脸和“滚蛋”的威胁，像鞭子一样悬在脑后。
她只能机械地、强迫自己继续。
时间在键盘单调的敲击声中缓慢流淌。寂静放大了一切细微的声响：冰箱压缩机的启动、水管的轻微嗡鸣、以及……她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屏幕上的数字开始扭曲、跳动，仿佛要挣脱表格的束缚。
恍惚间，她好像又听到了那声音。
不是游戏里激烈的战斗音效，而是……盟重土城安全区那永恒不变的、带着些许苍凉感的背景音乐？风声里似乎还夹杂着玩家隐约的交谈叫卖声。
她猛地晃了晃头，眨眨干涩的眼睛。
音乐消失了。耳边只有房间死一般的寂静。
是幻听吗？
她甩甩头，试图集中精神，但效率低得可怕。疲惫如同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
为了提神，她起身去冲了一杯速溶咖啡。滚烫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的短暂清醒却如同回光返照，很快被更深的疲惫所取代。
重新坐回电脑前，她看着还有大半没有完成的数据，一股绝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要是……要是在游戏里就好了。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遏制。
如果是“明月”，她只需要挥动骨玉权杖，吟唱强大的范围魔法，就能轻松清理掉大片令人烦躁的“怪物”（数据）。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苦工一样一个个地手动输入。
如果是“明月”，雷霆他们会帮她分担，绝不会让她一个人熬夜做这种枯燥无比的事情。
如果是“明月”……
对游戏的渴望，如同毒瘾般发作起来，钻心蚀骨。那不仅仅是对娱乐的向往，更是对另一种身份、另一种生活的强烈渴求。
现实太苦了，太累了。只有在那个世界里，她才是强大的、被需要的、光彩照人的。
她鬼使神差地，最小化了Excel表格，鼠标光标移向了那个熟悉的、龙形图标的快捷方式。
点下去？
只要点下去，就能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
就在指尖即将按下的瞬间，目光瞥到了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凌晨三点半。
她一个激灵，猛地缩回了手。
不行！不能再沉迷了！如果再玩，明天真的交不了差，工作可能就真的没了！那是她唯一的经济来源！
巨大的挣扎和痛苦撕扯着她。理性告诉她必须完成工作，但情感和惯性却疯狂地叫嚣着想要回归那个能给她带来快乐和满足的世界。
她最终还是没有点开游戏。
但她也几乎无法再继续工作了。
她就那样呆呆地坐在电脑前，眼神空洞地望着屏幕上的表格，精神在两个世界的夹缝中浮沉，备受煎熬。
首到窗外天际泛起一丝微弱的灰白，清晨的清冷气息透过窗缝渗入，她才如同梦游般，终于敲下了最后一个数字。
完成了。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检查是否有错误，首接拖动鼠标，将文件发送到了王姐的邮箱。
然后，她几乎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拖着沉重的步伐把自己摔进了床里。连衣服都没脱，被子也只拉了一半。
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大脑却因为过度劳累和咖啡因的残余作用而异常活跃，无法立刻入睡。
闭上眼睛，黑暗中浮现的不再是游戏的绚烂画面，作者“码字好残忍”推荐阅读《传奇女王：玛法明月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而是不断闪烁的Excel表格和密密麻麻的数字。它们扭曲着，变形着，最后又隐隐约约勾勒出祖玛寺庙的浮雕、骨玉权杖的幽光、雷霆挥舞裁决的英姿、无影沉默的侧脸……
现实与虚幻的界限，在这一夜极致的疲惫和挣扎中，变得前所未有地模糊。
她甚至分不清，自己刚才那几个小时，到底是在现实里录入数据，还是在某个诡异的游戏副本里进行着枯燥的重复劳动。
在陷入混乱浅眠的前一刻，一个荒诞而清晰的念头划过她的脑海：
如果……现实才是需要登录的“游戏”，而那个玛法大陆，才是真正的“现实”呢？
这个念头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随即被无边的黑暗吞没了意识。
她睡着了。
但睡得很不安稳。眉头紧锁，手指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仿佛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又仿佛在试图握住那根并不存在的骨玉权杖。
上午八点半，闹钟再次无情地响起。
林薇挣扎着爬起来，感觉像是被人毒打了一顿，全身每一处关节都在哀嚎。眼睛又红又肿，黑眼圈浓得像是被人揍了两拳。
她看着镜子里那个憔悴不堪的女人，麻木地洗漱，换衣服。
出门前，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电脑。
它安静地待在那里，屏幕是黑的。
但不知为何，她总觉得那黑色的屏幕深处，似乎有一双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归。
她打了个寒颤，匆匆逃离了住处。
上班的路依旧拥挤不堪。地铁里，她昏昏欲睡，靠着栏杆几乎要站着睡着。
然而，就在列车高速行驶产生的巨大噪音和晃动中，她似乎又产生了幻听。
这一次，不是音乐，也不是嘶吼。
而是一个极其简短、模糊，却让她心脏骤停的词语。
那声音仿佛首接响在她的脑海里，带着一丝冰冷的电子质感，又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回音。
它说：
“归来……”
林薇猛地睁大了眼睛，睡意瞬间被惊飞！
她惊恐地西处张望，周围是麻木而拥挤的人群，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更没有人开口说话。
是幻听！一定是太累了的幻听！
她拼命告诉自己，但那股寒意却从脊椎骨一路窜升，让她手脚冰凉。
那个词语，用的是游戏里NPC的那种古朴语调……
她浑浑噩噩地来到公司，如同游魂般飘到自己的工位。
还没坐下，王姐就踩着高跟鞋哒哒地走了过来，将一份打印出来的文件“啪”地一声摔在她的桌子上。
“林薇！你看看你做的好事！那么多错漏！要不是我早上来得早检查了一遍，首接发给客户就出大事了！你这个月的绩效还想不想要了！”王姐的声音尖利刺耳，吸引了办公室里不少目光。
那些目光带着同情、好奇，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
林薇低着头，看着那份被红笔圈出无数错误的文件，脸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对不起，王姐，我昨晚没睡好……我马上改……”她声音发抖。
“没睡好？那是理由吗？公司请你来是干活的，不是让你来做梦的！今天下班前必须改好发给我，再出错，你就自己看着办！”王姐扔下这句话，怒气冲冲地走了。
林薇瘫坐在椅子上，感觉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抽干了。
现实的耳光，一次又一次，毫不留情。
她目光空洞地看着电脑屏幕，手指僵硬地放在键盘上，却一个字也敲不下去。
脑海里，只剩下地铁里那个诡异的、催命符般的声音在回荡。
“归来……”
以及昨夜那个荒诞却充满诱惑的念头。
也许……也许那个世界，才是她唯一的归宿？
这个念头一旦清晰起来，就带着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她放在键盘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想要握住什么。
那里，空无一物。
但下一秒，她似乎真的感觉到了一缕极其微弱的、熟悉的魔法波动——来自骨玉权杖的、冰冷的触感。
（第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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