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战后余烬与归墟真意
在遥远的黑暗中，突然有几点猩红色的光芒亮了起来，就如同老家灶膛里最后蹦出的那几点火星一般，带着一种不祥的执拗，将刚刚稍稍松懈下来的空气再次点燃。而且，这一次出现的猩红色光点，其数量之多，竟然比之前那三道暗影还要多出不止一倍！
“操！还来？！”雷霆见状，不由得怒骂一声，同时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他完全顾不上虎口处撕裂般的疼痛，只是本能地将手中的裁决之杖往怀里又拽了拽，仿佛这样就能多一些安全感似的。
然而，尽管他如此紧张，但那残存的烈火斗气却还是从他的毛孔里缓缓渗了出来。这斗气己经稀薄得如同冬日里呵出的白雾一般，几乎难以察觉。但即便如此，它依然顽强地拧成了一股，不肯轻易散去，仿佛在彰显着雷霆内心深处的那股狠劲。
与此同时，无影的身影也再次凝实了起来。他手中的无极棍横在身前，棍身流转的白光虽然比刚才黯淡了一些，但依然坚定地闪耀着，显然也己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地步。
唯独林薇站在原地，眼皮轻轻合拢。手背上那个印记还在发着温润的光，刚才强行撑开“灰白领域”、抚平三道暗影的经历，让她对“归墟”二字有了新的体会——那不像毁灭，倒像是祖母用长了茧子的指腹，一点点抚平粗布床单上的褶皱。不是撕碎，是让一切回归它本该有的、安安静静的样子。
她再次将感知铺开，这次刻意掺了丝“归墟”的意境。感知变得像融化的水银，带着奇异的抚平之力，悄无声息地漫过黑暗。她“看”清了：那些猩红光点后头，是更多冰冷的暗影“清道夫”，能量核心整齐得令人发毛。但在更远的、她的领域够不着的黑暗里，这些东西居然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约束着，没有立刻扑上来。
像是在……等待指示？或者说，在掂量刚才那股“归墟”之力的分量？
林薇心念微动。她缓缓睁眼，望向那片密密麻麻的红点，没害怕也没动手，只是平静地看着。同时把体内那股浩瀚而宁静的力量，像熬糖似的慢慢熬开，不疾不徐地弥漫出去。这不是要打架，倒像是在说：我在这儿，我握着“归墟”，不是你们能随便擦掉的错字。
带着“终结”与“宁静”双重意境的力量波纹，在黑暗里荡开一圈看不见的涟漪。
那些猩红的光点明显躁动了一下。杀戮指令和对高阶规则的畏惧在它们的核心里头打架，像两群争夺腐肉的鬣狗。
空气凝固了。雷霆觉得自己的伤口都在这种死寂里噗噗跳动。
足足过了几十个心跳的时间，那些红点开始潮水般后退，一个接一个熄灭在黑暗里，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视网膜留下的错觉。
“呼……”雷霆吐出一口带着铁锈味的浊气，一屁股坐倒在地。他扯下被血浸透的护腕，露出虎口翻卷的皮肉，疼得首抽冷气：“妈的，这帮玩意儿……比我们矿场最硬的矸石还硌牙！”
无影悄无声息地蹲到他身旁，从怀里掏出布卷和药膏。揭开药罐时，一股混合着三七与冰片的苦涩香气散开，他包扎的动作熟练得像个老郎中，与那身飘忽的幽灵战衣格格不入。
林薇坐回篝火旁，感受着力量在经络里缓缓平复。火光跳动着，把雷霆强忍痛楚的侧脸和无影低垂的睫毛都染成了暖金色。她心里那点因力量而滋生的疏离感，忽然就被这画面烫化了一个角——再厉害的力量，要是没人陪你龇牙咧嘴地疼，没人默默给你递上一罐药膏，和这荒原上吹了千万年的冷风又有什么区别？
她重新拿起艾琳娜的日记。这回读到的不仅是绝望中的坚持，还有字缝里渗出来的、对“连接”的渴求。那个强大如艾琳娜的女人，在最后时刻拼命留下这些带着体温的文字，不就是怕自己被冰冷的力量吞没吗？
“喂，明月，”雷霆用没受伤的手抓起水囊灌了口清水，喉结剧烈滚动着，“你刚才那招……什么路数？灰扑扑一片罩过去，那三个家伙就化成灰了？也太邪乎了！”
林薇合上日记本，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没消灭它们，就是让它们……歇着了。”
“歇着？”雷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这说法比他小时候听过的志怪故事还玄。
【队伍】【无影】：归墟真意，非毁非灭，乃万物终末之宁。汝能悟此，善。
无影难得打这么长的句子，虽然还是惜字如金，但那股子赞许像初雪落在手背，凉丝丝的却真实存在。
林薇轻轻点头。这份力量确实比她想的更复杂，甚至带着点佛家说的“慈悲”？她望向篝火照不透的远方，“清道夫”就是从那里退走的，未知的危险也还在那里蛰伏。
“它们不会死心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石子落进深潭，“我们得快点变强，尤其是你，雷霆。”目光落在他缠满布条的手上，“下次来的，恐怕就不止这点阵仗了。”
雷霆梗着脖子，把没受伤的拳头捏得嘎巴响：“等着！等老子手好了，非去铁匠铺讹把玄铁重锤，把这群不敢见光的地老鼠全砸成馅儿饼！”
无影默默往将熄的篝火里添了块篝火石。火星噼啪炸开的瞬间，他袖口露出一截旧伤疤，像蜈蚣似的趴在腕骨上。
长夜还沉甸甸地压着荒野，危险在黑暗里磨着爪子。
可这圈小小的篝火旁，三个人之间那用生死煅烧过的羁绊，正随着跳跃的火光，悄悄钻进每个人的骨头缝里。
（第六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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