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夜雨的低语与掌心的温度
傍晚时分，天色毫无征兆地阴沉下来，厚重的铅云低垂，空气中弥漫着土腥气和风雨欲来的沉闷。林薇刚走出公司大楼，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在地上晕开深色的湿痕。
没带伞。
她看着眼前迅速变得密集的雨幕，和周围匆忙奔逃寻找避雨处的人群，微微蹙眉。若是以前，她大概会和其他人一样，狼狈地冲进最近的地铁口，或者干脆冒雨跑回去，然后带着一身湿冷和烦躁回到那个冰冷的出租屋。
但现在，她只是站在楼檐下，静静地看着。
雨声哗哗，敲打着玻璃幕墙、柏油路面和匆忙驶过的车辆顶棚，交织成一片喧嚣的白噪音。但在林薇的感知中，这片喧嚣却呈现出另一种面貌。每一滴雨落下、溅起的“波纹”，风中雨丝斜掠的轨迹，甚至空气中因此而增加的湿度与凉意……都仿佛化作了无数细微的、流动的能量信息，被她那日益敏锐的感知悄然捕捉。
她甚至能隐约“听”到，雨水冲刷着城市积攒的尘埃与疲惫，带来一种属于自然的、粗犷的“净化”意味。这与她体内“归墟”之力那种趋向“静寂”与“终结”的感觉截然不同，却奇异地并不冲突，反而让她对“变化”与“循环”有了更深一层的模糊理解。
力量，并非只有一种形态。世界，也比她想象的更加丰富多彩，哪怕是在这令人烦躁的雨中。
她没有急着冲入雨幕，而是耐心地等待着。雨势稍缓，从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中雨时，她才将连帽衫的帽子拉起，不紧不慢地走入雨中。
雨滴打在帽子上，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冰凉的水汽扑面而来。她刻意没有完全调动力量去隔绝雨水，而是让那份凉意渗透少许，感受着皮肤传来的真实触感。她需要记住这种属于“普通人”的感觉，这或许是她与那个逐渐远去的平凡世界最后的连接点之一。
路过那家常去的粥铺时，她停下脚步，进去点了一份南瓜小米粥打包。热粥的温暖透过纸杯传到掌心，驱散了雨天的寒意。
回到出租屋，她换下微湿的衣服，用干毛巾擦着头发。窗外的雨还在下，风铃在风雨中轻轻摇曳，发出的声响混在雨声里，不那么清脆，却别有一番韵律。
她坐在窗前，捧着那杯温热的南瓜粥，小口喝着。甜糯的粥滑入胃中，带来扎实的暖意。她看着窗外被雨幕模糊的城市灯火，思绪渐渐沉淀。
明天，就是前往苍月岛的日子。
她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朔光的“棘手”消息，无影（或者说“影子”）的沉默守护，雷霆的首率热血，以及她自己这尚在成长中的、吉凶未卜的力量……所有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片未知的迷雾。
她下意识地摊开自己的右手，凝视着掌心。
这双手，在现实中，刚刚开始学习驾驭足以让物质归于沉寂的力量；在游戏里，则握着法杖，释放过冰与火的咆哮，也引动了古老的“归墟”权柄。
她能感觉到，掌心似乎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属于那盆绿萝的微弱生机，那是她成功延缓其枯萎的证明；也残留着敲击键盘时，感知到的数据流动的“触感”；更深处，则蛰伏着那如同深渊般、既可带来终结亦可趋于极静的“归墟”之力。
这不再是那个只会机械重复工作的林薇的手，也不再是那个只能在虚拟世界中寻找慰藉的明月的手。
它正在变得……不一样。
她轻轻握拢手掌，感受着指尖传来的、属于自身的温度和力量。
恐惧依然存在，对未知，对力量，对那个正在崩塌又似乎在重组的未来。但在这恐惧之下，一种名为“勇气”的东西，正如同石缝中的草芽，顽强地生长出来。
这勇气，并非来自于力量的获得，而是来自于她开始真正地、主动地去面对，去理解，去尝试掌控自己的命运——无论这命运将她引向何方。
她喝完最后一口粥，将纸杯扔进垃圾桶。雨声渐歇，只剩下屋檐滴水的嗒嗒声，如同舒缓的节拍。
她走到那盆绿萝前，再次将手指悬停在那片被她“保住”的叶子上方。这一次，她没有动用力量，只是用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了一下那微凉的叶面。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生机波动，顺着指尖传来，如同一声孱弱却执拗的心跳。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
无论明天如何，至少今天，她保住了一片叶子。
这就够了。
她拿出“影子”给的药瓶，服下药片，然后平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最后的雨滴声和风铃偶尔的轻响，缓缓闭上了眼睛。
养精蓄锐，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第八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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