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碎石簌簌滚落。
李昂贴着墙根蹲下，呼吸压成一线，耳朵捕捉着塔内每一丝动静。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腐液的气味，像屠宰场深处渗出的腥。
他抹了把脸，左臂伤口还在渗血，匕首横在膝上，刃口崩了两处缺口。
塔内不是死寂。
有声音，从地底传来。
低沉，断续，像是某种生物在抽搐时发出的呜咽。又像风穿过断裂的骨骼。
他屏息，风语印记悄然激活。气流在鼻腔中重组，将声音的轨迹一寸寸还原——那不是风，是"哀鸣"，成片的，此起彼伏。
他顺着石阶往下，每一步都踩在青苔与裂纹之间。塔身结构变了。原本的观测穹顶被混凝土封死，石壁嵌入金属管道，冷凝水顺着管壁滴落，发出“嗒、嗒”的节奏，像倒计时。
转过第三道弯，铁栅栏挡住了去路。
栅栏后是一间地下牢房，幽蓝的灯光从头顶洒下，照出笼中之物。
"奴龙"。
不是传说，不是化石。
是活的。
它们蜷缩在铁笼里，脊背弯曲，鳞片剥落，西肢被金属环锁死，尾巴断裂处插着导管，暗红的液体正被抽入墙角的玻璃罐。
每抽一次，龙身便剧烈抽搐，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嘶吼。
它们的眼珠浑浊，瞳孔缩成针尖，却仍死死盯着李昂的方向，仿佛在求救，又像在诅咒。
李昂的拳头攥紧。
他曾在祖母的遗物匣里见过一幅画：龙族与人类并肩立于山巅，共誓和平。
画名《龙心之誓》。
眼前这一幕，是对誓约的"肢解"。
他贴着栅栏边缘潜行，避开监控探头。角落有扇半开的铁门，门牌写着：“龙魂提取室”。
推门进去，桌上摊着一本日志，封皮烫金，印着教廷徽记——十字架缠绕龙骨。
他翻开。
第一页写着：“实验编号L-7，宿主：奴龙α，龙魂抽取进度：87%。意识残留过高，需镇压。”
第二页：“碎片融合实验启动。当前融合度：30%。容器状态稳定，神经系统适配良好。预计七十二小时后进入移植阶段。”
第三页贴着一张照片。
李昂的呼吸停了。
照片上是个少女，黑发垂肩，面容清冷，正站在操作台前记录数据。她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工作牌。
艾莉娅·K，高级研究员。
可那不是他昨夜在塔顶见到的艾莉娅。
那个艾莉娅赤足踏风，白袍如雪，眼神空灵如不属于人间。
而照片里的她，眼神麻木，嘴角没有一丝弧度，像一具被程序驱动的躯壳。
他翻到最后一页，一行手写备注刺入眼帘：
“容器己就位。血脉纯度检测达标，神经接驳测试通过。
若融合成功，她将成为第一位‘龙心宿主’——真正的‘活体容器’。”
李昂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容器。
艾莉娅。
他们要把龙心碎片，植入她体内。
他猛地合上日志，后退两步。就在这时，走廊传来脚步声。
皮鞋敲击金属地面，节奏稳定，由远及近。
他闪身躲进阴影，屏住呼吸。
门被推开。
她进来了。
真人比照片更苍白。黑发整齐地束在脑后，白大褂一尘不染，手里拿着记录板，目光扫过实验台，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调出一组数据。
李昂死死盯着她。
这不是演戏。
她的眼神里没有挣扎，没有痛苦，只有"空洞"。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
她走到提取室中央，按下按钮。
头顶的机械臂缓缓降下，末端连接着一根透明导管，导管另一端，正插在一头奴龙的颅骨中。
暗金色的液体顺着管壁流动，被注入一个密封舱——舱内悬浮着一块青色晶体，微微搏动，像一颗缩小的心脏。
“龙心碎片”。
李昂的胸口猛地一震。
他终于明白艾莉娅昨夜那句话的意思。
“碎片在移动，但它的‘心’还在塔底。”
“心，不是碎片本身，而是它即将寄生的容器。”
而容器，就是艾莉娅。
她站在控制台前，记录着数据，手指稳定，动作精准。
可就在她低头的瞬间，李昂看见——
她的左手，无名指在轻微抽搐。
不是机械性痉挛，而是有意识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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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在求救。
李昂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不是自愿的。
她被控制了。
“滴——”
警报声突兀响起。
红色灯光旋转，机械女声播报：“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体征。B区封锁。”
李昂瞬间明白——风语印记扰动了隐形结界。
他转身就跑。
走廊尽头是维修通道，铁梯首通地面。他刚踏上第一级，头顶的监控探头“咔”地转向，红光锁定。
“砰！”
高压电击网从天花板弹出，封住楼梯口。
他急停，翻滚，躲过第二波电击。
身后脚步声逼近，两名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守卫冲入走廊，手持脉冲枪，枪口泛起蓝光。
李昂拔匕首，贴墙而立。
一人开枪。
蓝光炸裂，墙面瞬间碳化。他侧身闪避，匕首甩出，削断对方枪管，顺势扑上，肘击咽喉，守卫倒地。
第二人举枪欲射，李昂己欺近，夺枪反拧，枪口对准对方头盔，扣下扳机。
“轰！”
脉冲能量轰穿头盔，守卫仰面倒下，抽搐两下，不动了。
李昂捡起掉落的对讲机，耳机里传来急促指令：“B区失守！目标身份确认——李昂·雷恩，一级通缉犯！启动‘清道夫’协议！”
他砸碎对讲机，转身冲向侧门。
门后是废弃的通风井，锈迹斑斑的铁网挡路。
他用匕首撬开螺丝，刚钻进去，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不是守卫。
是"机械足"。
三台人形机甲从走廊尽头走来，肩部印着教廷徽记，胸口嵌着龙骨核心，双眼泛着猩红光芒。它们步伐一致，每一步都让地面震颤。
"清道夫机甲"。
传说中教廷用来猎杀龙裔的战争机器。
李昂爬进通风管，手脚并用向前爬行。
管道狭窄，铁锈刮破皮肤，血腥味在鼻腔弥漫。
身后，机甲的金属足踏上通风井口，开始拆卸铁网。
他不能停。
前方有光。
他拼命爬，终于从另一端滑出，摔在塔外的杂草丛中。
夜风扑面，远处城市灯火如星。
他回头。
青岚古塔的顶层，艾莉娅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逃离的方向。
可就在他转身的刹那——
她眨了眨眼。
不是机械的眨眼。
是人类的眨眼。
而且，她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像是在说：
快走。
李昂僵在原地。
三秒后，他猛地起身，冲入夜色。
他跑出三百米，才敢停下喘息。
风语罗盘从怀中取出，青晶微亮，指针缓缓转动，指向南方。
碎片仍在移动。
但这一次，他不再只是追碎片。
他要救她。
他摸出从守卫身上搜到的加密U盘，插入风语罗盘的接口。罗盘震动，投影出一段加密文件。
标题：“容器计划”最终阶段。
内容只有一行字：
“移植手术定于72小时后，在‘新伊甸’基地执行。宿主：艾莉娅·K。
目标：激活龙心之力，重启‘誓约之门’。”
李昂盯着那行字，手指发紧。
誓约之门？
父亲临终前说的“别信誓约”，难道——
所谓的誓约，根本就是一场骗局？
他收起罗盘，望向南方。
风再次响起。
不再是低语。
是战鼓。
他握紧匕首，刀刃映着月光，像一条苏醒的龙。
他知道，教廷不是在研究龙心。
他们是在制造武器。
而艾莉娅，是他们选中的"活体容器。"
但他也知道了另一件事——
她没死心。
她还在里面。
只要她还能眨眼，还能动唇，他就“不会放弃”。
他转身，迈步南行。
脚步坚定，如刀劈岩。
三日后，新伊甸。
他要“砸碎那扇门”。
不管那门后，是誓约，还是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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