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实验室准备间。
应急灯昏暗，投下长长的阴影。空气循环系统恢复了，但空气中还残留着臭氧和凝胶分解后的微甜气味。远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像是冷却中的轻响。
陈星站在装备柜前，检查一套银灰色简易防护服。他的动作有条不紊，每一步都精确得像演练过很多次——查气密、试通讯、充氧气。
小李靠在门边，看着陈星准备，手指无意识地敲着门框，节奏很乱。
“头儿，你真不再想想？”小李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楚，“万一那边是……中微子版迪士尼呢？你一个人去多没意思。”
陈星没抬头，继续检查防护服的关节：“理论上，未知环境风险无法计算。一个人冒险比两个人更安全。”
“噢，所以是‘冒险’，不是‘送死’？”小李想让语气轻松点，但掩不住紧张，“这有区别？”
陈星停下手，推了推眼镜：“统计上说，生还概率相差13.7%。”
小李瞪大眼：“才13.7%？这数字怎么算的？你没代入‘可能被外星人当玩具’这个变量吧？”
陈星嘴角几乎难以察觉地扬了一下：“事实上，我考虑了27种可能风险，包括并不限于外星生命形式、维度不适、时间流速差异……”
“行了行了，别列了，”小李举起双手投降，“我知道你连‘可能被会说话的多肉植物攻击’都算进去了。”
陈星打开防护服内置储物袋，开始装东西：高能量食物棒、水袋、基础医疗包、多功能工具……还有那个神秘的数据存储器。
小李看着存储器，表情严肃起来：“你真要带这个？万一是什么……异次元炸弹呢？”
陈星把存储器小心地放进一个特制隔离袋：“风险存在。但如果那些人不想我进通道，反而说明这里面可能有重要信息。”
他拉上防护服拉链，走到控制台前，取出一枚微型存储芯片。
“这是过去72小时的所有实验数据备份，包括异常事件的完整记录。”陈星把芯片递给小李，“如果我30分钟内没返回，或者通道出现不稳定，立刻封锁这区域，然后联系钱伟明院士。”
小李接过芯片，觉得它异常沉重：“钱老？为什么是他？”
“他是我父亲的老友，也是我紧急情况下唯一的指定联系人。”陈星解释，“更重要的是，他是少数在科学界有威望、在高层也有影响力的人。”
小李小心地收好芯片：“好吧，可我要是联系钱老，该怎么解释？‘嘿，钱院士，我老板跳进一个蓝光洞，可能正和外星人喝茶’？”
陈星的手指在防护面罩上无意识地敲着：“告诉他代码‘深蓝回声’。他会明白的。”
“深蓝回声？”小李皱眉，“这听起来像某种廉价鸡尾酒。”
“那是我祖父过去研究项目的代号。”陈星语气稍柔和了些，“钱院士懂它的意思。”
准备间短暂安静，只有仪器冷却的滴答声隐约作响。
小李突然笑了，笑声在寂静中有点突兀：“知道吗，我老妈一首以为我是做天气预报的。要是她知道我现在在和外星通信设备打交道，准吓出心脏病。”
陈星调整防护手套：“理论上，中微子探测与天气预报有相关性……”
“得了吧头儿，”小李打断他，“我不是真要讨论气象学。我是说……这一切太超现实了。一周前我还在愁论文数据，现在却在为可能的人类第一次接触做准备。”
陈星停下手，认真看向小李：“根据现有数据，这很可能不是第一次接触。更像是……重新建立联系。”
小李眨眼：“等等，你说什么？重新联系？像我们以前和外星人打过交道，然后忘了付电话费被断联了？”
陈星目光变深：“我祖父的研究……可能比任何人想的都深入。‘深蓝回声’不只是一个项目代号。”
他走到墙边安全柜，输入一长串密码，取出一个旧怀表。表盖己磨损，但还能看出精细做工。
“这是我祖父的遗物。”陈星轻轻打开表盖，里面不是普通表盘，而是一种奇特机械结构，有多层齿轮和指针，“他去世前告诉我，这只表‘不只是为了测量时间’。”
小李好奇地凑近：“哇，这不像礼品店能买到的。这些齿轮……它们转速不一样？”
陈星点头：“最慢的指针每七年转一圈，最快的每47秒一圈。我从没完全搞懂它的原理。”
他小心地把怀表放入防护服内袋：“如果我回不来，请把这个交给我母亲。告诉她……我很抱歉。”
小李表情严肃起来：“你自己回来交！我可不想干这事。再说了，你妈做的红烧肉我还想再吃呢，要是她知道我把你弄丢了，肯定再不请我吃饭了。”
陈星嘴角微微上扬，几乎像个真笑：“她做的红烧肉，糖醋比例确实接近完美黄金分割。”
“看吧！”小李一拍大腿，“就为这黄金分割的红烧肉，你也得回来！”
这时，准备间的灯光闪了一下，远处传来一阵低沉嗡鸣。
陈星立即走到监控屏前：“通道能量读数在上升。稳定性开始波动。”
小李紧张地凑过来：“什么意思？它要关了？”
“不确定。”陈星快速操作控制台，“可能是自然波动，也可能是……某种回应。”
监控屏幕上，蓝色光洞旋转明显加快，光芒更亮。那个低沉的呼唤声再次隐约传来：
“下来……找我们……”
小李打了个寒颤：“我还是觉得这像恐怖片台词。就不能换种邀请方式吗？比如‘您好，欢迎来到异次元，请出示会员卡’？”
陈星己背起应急背包，做好了全部准备：“幽默是应对未知的有效心理防御机制。但现在，我必须做决定了。”
他走向门口，小李紧跟在后。
“头儿，等等！”小李突然想起什么，跑回装备柜，翻了一会儿拿着个小东西回来，“带上这个。”
那是一只小小的橡胶小鸭，黄色的身体在昏暗中很醒目。
陈星挑眉：“理论上，这不在标准探险装备清单上。”
小李咧嘴一笑：“幸运小鸭！记得吗？那些冒牌货的枪变的。既然‘清洁程序’认为这玩意安全，说不定能给你带来好运？”
陈星犹豫了一下，接过小鸭小心放进口袋：“非标准决定。但……谢谢。”
两人穿过走廊，向探测器核心舱走去。脚步声在空旷通道里回响，与远处仪器的滴答声形成奇特节奏。
快到核心舱入口时，陈星突然停下：“李伟。”
小李一愣。陈星几乎从不用全名叫他。
“怎么了，头儿？”
陈星的表情在昏暗中异常严肃：“如果……如果我回来后行为异常，或表现出任何不符合我平常模式的特征……”
小李皱眉：“你担心被外星人附体还是什么？”
“多种可能性。”陈星的手指无意识地在防护服腿上敲着，“最重要的是，别相信任何不符合我己知行为模式的言行。设一个安全词。”
“安全词？”小李眨眼，“像那种……特殊play里的？”
陈星没理会：“如果我回来后你怀疑，就问我对‘深蓝回声’项目的看法。如果我回答‘那是我祖父的心血’，说明正常。任何其他回答都有问题。”
小李点头，表情也严肃起来：“明白。‘深蓝回声’——正常回答是‘那是我祖父的心血’。其他都是冒牌货。”
他们到达核心舱入口。蓝光从门缝渗出，把整个走廊染上超现实的色调。
陈星深吸一口气，最后检查了一遍装备。
小李突然伸出手：“嘿，头儿……”
陈星看向他。
“无论那边是什么……”小李的声音罕见地认真，“记得给我们发张明信片。最好写点‘嘿，这儿的物理定律真有趣’之类的。”
陈星轻轻点头：“理论上，如果存在跨维度通信可能，我会尝试发送信息。”
他转身面向舱门，手指在防护面罩上敲出最后的节奏——稳定而坚定。
然后，他推开了门。
蓝色光洞在舱室中央旋转，比之前更亮、更活跃。光芒中的景象更清晰了——那些奇异的水晶森林、流动的能量河流，几乎触手可及。
“下来……找我们……”呼唤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清晰，几乎带着某种急迫。
陈星向前走去，步伐稳定。
踏入光洞的前一刻，他回头看了小李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他迈出了最后一步。
没有巨响，没有炫目的闪光。陈星的身体融入蓝色光洞，像水滴入海，只留下一圈细微涟漪。
光洞继续旋转，嗡鸣声依旧。
小李独自站在空荡的舱室里，手中紧攥着那枚数据芯片和陈星的生命体征监测器。
屏幕上读数稳定正常，位置显示仍是无法定位。
然后，一行新信息悄然出现：
探索开始。等待回归。
小李长舒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不安和恐惧。
他看向旋转的蓝色光洞，轻声说：“好吧，黄金分割的红烧肉……你可一定要回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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