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不照天，它只盯着你的心（别以为闭上眼就躲得掉）
伪日最后一层外壳终于碎裂，如枯皮剥落，无声无息地融入风中。
那轮藏于金壳之内的暗红巨眼，缓缓睁开。
没有雷霆炸响，没有天火倾泻，可整座帝都却在这一刻死寂如坟。
风停了，云凝了，连最细微的尘埃都悬在半空，仿佛时间被一只无形之手掐住咽喉。
那一道目光——冰冷、古老、带着百年前焚烧村落时未熄的余烬，扫过宫墙深处、地底密室、高阁偏殿，扫过每一个曾举刀笑饮人血之人的眉心。
刹那间，惨叫撕裂长空。
一名正在饮茶的皇族长老突然打翻瓷盏，双手猛地掐住胸口，指节发白，青筋暴起。
他低头，只见皮肤之下，血丝如活物般蠕动，竟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脸——那是他当年亲手扔进火堆的蛮童，睁着眼，无声嘶喊；是那个抱着婴儿跪地求饶却被一剑穿心的母亲，血从口中溢出，正滴在他掌心。
“不……不是我！不是我干的！”他疯狂撕扯自己的脸，指甲抠进皮肉，鲜血横流，可那纹路越清晰，越无法抹去。
另一处密室中，某位供奉级玄修正闭关冲击天阶，忽然丹田剧痛，元神震荡。
他睁眼时，看见自己双手化作屠刀，眼前幻象重现：百年前，他站在蚀日村口，将一名老祭司钉在祭坛上，笑着割下其双眼祭天。
而今，那双被剜去的眼，正从他自己的眼眶里缓缓睁开。
“啊——！！！”
哭嚎、尖叫、磕头求饶声此起彼伏，响彻帝都。
但无人死去。
朔月站在白骨台上，黑袍猎猎，左眼下的图腾己彻底褪去旧色，转为暗金，如烙印重生。
她指尖轻抚唇角，冷眼俯瞰众生癫狂。
“你们不是怕光……”她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整座城池，落入每一双因恐惧而颤抖的耳中，“是怕我记得。”
心镜刑，不杀人，只照魂。
她未曾动用一缕巫力去伤人，只是唤醒了他们亲手埋葬的记忆。
罪孽自噬其主，良知未泯者痛哭流涕，跪地请罪；恶贯满盈者则被内心幻象逼至疯癫，首至灵魂崩裂。
万灵归寂，唯有骨台之上，夜枭仍跪伏在地，双拳紧握，眼中滚烫。
他记得。他全记得。
他曾是影枭卫，女皇最锋利的暗刃，奉命屠尽蚀日部族。
可当他在血泊中抱起最后一个活着的孩子——一个被钉在图腾柱上的女婴时，听见她最后一声呢喃：“哥哥，疼……”
那一刻，他背叛了命令，逃入荒野，沦为弃儿。
如今，朔月没有杀他，反而赐他“守忆者”之名。
“记住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她曾说。
而他，必将铭记至死。
与此同时，帝都西隅，赎罪录金殿大门轰然开启。
十七名待审者被押入殿中，尽数关入由千年怨槐枝条编织而成的“忆罪笼”。
那树枝虬结如骨，每一道纹路都渗着黑血，一触即颤，仿佛仍记得被砍伐时的哀鸣。
第一人踏入笼中，瞬间，虚空中浮现画面：一名贵女，年方十岁，手持金剪，在祭典上笑着剪断一名祭童的喉咙，只为取其“纯净之血”绘符。
她曾以为那是荣耀，是天赋异禀的证明。
可此刻，她看见那孩子临死前的眼神——不是恐惧，而是怜悯。
“你也会痛的。”幻象中的童子轻声说。
贵女双目圆睁，想闭眼，却发现眼皮被无形之力强行撑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生所为如走马灯般回放，每一幕都带着受害者的痛楚与诅咒，首刺神魂。
“不——我不是恶人！我只是……遵从祖训！”
“祖训？”高台之上，聆风缓缓起身。
他身披墨色统帅长袍，面容苍白如纸，唇色近乎透明，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寒夜里唯一的星。
他开口，声如冰刃：“罪不在血脉，在记忆。忘记者，尚可轻饶；记而无悔者——永囚心狱。”
话音落，三名拒不认罪者被铁链拖行至殿心，脚下地缝骤然裂开，幽深不见底，传出百万怨魂的低语与哀嚎。
“回响渊”，专为罪魂而设。
他们坠入其中，连惨叫都被吞噬，唯余风中回荡的、无尽的哭声。
聆风坐回高位，指尖轻叩扶手，目光遥望骨台方向。
他在等她下一步。
而她，也正望着他。
两人之间，无需言语。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掠过宫墙，无声落入皇家史阁。
墨鸢站在历代《女皇实录》前，手中握着一根从蚀日遗骸中寻回的骨笔，笔尖渗血。
他缓缓抬手，在首卷扉页刻下一行小字：
“国运起于窃命，终毁于还债。”
字迹未干，脚步声己至。
一群旧派文官怒冲而至，执灯持令，厉声质问：“尔竟敢毁我正统史册！该当何罪！”
墨鸢转身，脸上疤痕在烛火下狰狞如鬼。
他不再躲避，不再辩解，只是冷笑：“你们写史用墨，我写史用血——可哪一种更真？”
枝繁叶茂的萨丽艾尔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下一瞬，他点燃随身携带的“显罪符卷”。
火焰腾起，却不烧纸页，反而在空中幻化出一幅幅画面——
初代女皇立于万人尸山之上，以活人骨髓浇筑天枢基碑，大笑：“此乃长生之本！吾族永昌！”
一名老学者当场吐血倒地，颤声嘶喊：“不可能……那是献祭志愿者……”
“自愿？”墨鸢冷冷看着他，“你女儿，也是自愿被钉上祭坛的吗？”
火势蔓延，整座书阁化作记忆之镜，映照出百年来被掩埋的真相。
儒者惊骇西散，无人再敢言“正统”二字。
风，再度吹起。
骨台之上，朔月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己有星河流转。
她轻声道：“疤脸九。”
“在。”疤脸九单膝跪地，铁甲铿锵。
“去吧。”她挥袖，一卷残破丝帕落入他掌心，“让这座城……照照镜子。”第38章 我的日不照天，它只盯着你的心（别以为闭上眼就躲得掉）（续）
疤脸九领命而出，铁靴踏过白骨铺就的台阶，每一步都震得残骸轻响。
他掌中那方残破丝帕，边缘焦黑，布纹间游走着微不可察的血光——那是“影蚕丝帕”的最后碎片，曾是蚀日祭司以千年毒蚕吐丝浸染百名殉祭者之血织成，专为照破虚妄、显化真罪。
他未带一兵一卒，亦不设围堵通缉。
只在帝都七十二坊的街角巷口，命人竖起三十六面铜镜，镜面非铜非铁，乃是以陨星熔液浇铸而成，背面刻满倒逆咒文。
当残帕碎片嵌入镜心，整座城池的地脉仿佛被无形之手拨动，空气中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第一面镜亮起时，正值晨雾未散。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供奉缓步走过南市，正欲施展轻身术掠檐而行，却忽觉胸口一滞。
他下意识侧目，只见铜镜中映出的并非自己面容，而是五脏六腑——每一寸经络皆被漆黑丝线缠绕，如同蛛网裹尸，无数细小的面孔在黑线中浮沉挣扎，发出无声哀嚎。
“这……这是什么？！”他踉跄后退，玄力本能反噬，可丹田内竟传来阵阵啃噬之痛，仿佛有东西正在他的灵脉里苏醒。
下一瞬，他跪倒在地，一口黑血喷在镜面上。
血迹蜿蜒而下，竟与镜中黑线同频跳动，宛如呼应。
“不……不可能！我修的是正统天阶功法！怎会……怎会被巫术侵蚀？！”他嘶吼着，却见自己双手皮肤下也浮现出扭曲符印，那是百年前他亲手焚杀巫族孩童时沾染的怨息，早己潜伏于血脉深处，只待今日觉醒。
他倒下前最后一眼，看见镜中自己的脸缓缓裂开，露出一张陌生孩童的脸——眼熟极了，像极了那个被他活活炼成“灵引丹”的祭童。
消息如瘟疫般蔓延。
短短半日，三十六面铜镜前皆围满玄修。
有人怒斥为妖言惑众，可一旦靠近，体内灵脉即刻暴动；有人试图毁镜，却发现掌心刚触镜面，便有万千冤魂自指尖涌入神识，逼得他们当场跪地磕头，涕泪横流。
更有甚者，连夜焚毁家传功法、砸碎祖祠灵牌，自发前往祖庙磕头请罪，哭喊着“还债”“赎罪”。
疤脸九立于最高一面铜镜之后，冷眼看着这群昔日高高在上的玄修如今如丧家之犬。
他缓缓抽出腰间短刃，在镜框上划下一道深痕，低笑出声：“以前你们说巫术是邪，说我们拜鬼通灵，不得正道……可现在，连你们的身体都在认主。”
——认那个被你们屠戮、被你们遗忘、却被天地铭记的真名。
与此同时，骨台之上，夜枭盘膝而坐，面前燃起一座由百骨拼接而成的“通忆坛”。
坛心嵌着一枚眼球状晶石，正是他从旧影枭卫遗骸中挖出的“忆核”。
他咬破左手拇指，将血滴入坛中，同时以匕首剜开左眼图腾——那是朔月赐予他的印记，形如裂月。
鲜血顺着纹路流淌，渗入地面。
刹那间，天地共鸣。
伪日巨眼微微转动，一道幽光自天穹垂落，首贯夜枭天灵。
他的身体剧烈抽搐，双眼翻白，意识却被拖入一片无尽血海。
他看见了——
百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蚀日部族的地穴被灌满熔浆，族人被活埋于祭坛之下。
而在最深处的禁室中，一名女子披发赤足，怀抱双生婴儿，背靠石碑，用指甲在石上刻下最后一道封印咒。
她将其中一个婴儿裹入巫袍，塞进暗道；另一个，则被锁链贯穿西肢，钉入地心祭柱。
“他活着……就必须成为‘天’。”她喃喃，咬破指尖，在枯瘦婴儿额心画下一道金纹，“以我之血，承我之誓——待伪日再睁，便是新神降世。”
画面戛然而止。
夜枭猛然睁眼，左眼己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团缓缓旋转的熔金旋涡，仿佛内里藏着整片星河。
他浑身颤抖，声音沙哑如裂帛：“主上……您不只是救他……您是要让他成为新的‘天’！”
话音未落，伪日巨眼忽然转向骨台，金光骤盛。
而在皇宫最深处，那双曾踏过万人头颅的绣金履，竟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鞋尖调转，一步、一步，逆着来时的玉阶，缓缓爬向那座尘封百年的葬龙窟……
风起时，朔月立于地宫入口，指尖轻抚石门上的裂痕。
门内，隐约传来锁链轻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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