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月立于闹市街角,一身灰袍,敛尽了所有神息,如一滴水融入人海。
然而,那首新生的童谣却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入她的耳膜。
“巫女神,雪中来,一语退万军,滴血开春雷……”
稚嫩的童声清脆悦耳,歌词却荒谬得可笑。
她从未在雪中降临,更不曾靠一句话逼退千军万马,至于滴血引动春雷,更是闻所未闻的无稽之谈。
可孩子们唱得认真,周围的大人们听得满足,仿佛这歌谣描绘的,是他们亲眼所见的真实。
她走到一个卖糖画的摊子前,目光落在摊主脸上,声音平淡无波:“这歌谣,谁编的?”
摊主正乐呵呵地听着,闻言一愣,见她气质不凡,不敢怠慢,指了指街尾的茶楼:“城里最有名的说书人,铁嘴张!人家可是有‘守忆堂认证’的,说的故事千真万确!”
朔月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守忆堂,那是她亲手建立,用以记录真实历史、对抗岁月遗忘的机构,其铁则第一条,便是从不为任何个人故事做“认证”。
当夜,夜枭的残魂化作一缕轻烟,潜入铁嘴张的梦境,回溯其过往。
半个时辰后,情报呈于朔月面前:此人原是前朝礼部的誊录官,最擅长的便是为皇室撰写歌功颂德的诗篇。
如今王朝覆灭,他便换了个身份,妄图用塑造“民间传说”的方式,将她重新推上神坛,以谋求新的荣华。
“神?”朔月轻嗤一声,眸中杀意一闪而逝。
聆风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后,己然明了她的心意。
他没有请示,只是微微躬身,便化作一道虚影消失在夜色中。
第二日,一份署名为“佚名守忆者”的新稿本,被影火卫匿名送到了铁嘴张的手中。
稿本内容极尽扭曲离奇,字字泣血,声称朔月并非天神降世,而是食亲兄血肉才得以续命的妖物,她的力量,源于一次次吞噬仇敌的心脏。
这篇故事一经说出,整个市集瞬间炸开了锅。
那些刚刚将朔月奉为神明的信徒们怒不可遏,视之为最恶毒的污蔑,他们高举着拳头,潮水般涌向说书场,要将这个口出狂言的铁嘴张撕成碎片。
铁嘴张被这阵仗吓得面无人色,但他身后之人显然给了他十足的底气。
为了博取更大的名声,也为了彻底坐实自己“官方喉舌”的地位,他竟当众将那份“佚名稿本”付之一炬,指天发誓:“我铁嘴张所说的每一个字,皆有据可查!若有半句虚言,必遭天谴!”
人群被他的气势镇住,将信将疑地散去,等待着他拿出“证据”。
第三日,铁嘴张意气风发地登上高台,清了清嗓子,正欲开口辩驳,为朔月的“神迹”添上更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而,他刚张开嘴,脸色却骤然变得铁青,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在数百人惊恐的注视下,一股黑压压的虫豸,争先恐后地从他嘴里涌出,腥臭的液体溅满了戏台。
那正是南疆秘术“言引蛊”的反噬之兆——一旦宿主发下的誓言与蛊主的目的相悖,蛊虫便会破体而出,食其血肉。
他根本不是在为朔月正名,他只是一个被旧势力操控的傀儡,所谓的“守忆堂认证”从头到尾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百姓惊觉受骗,滔天的愤怒瞬间反噬。
他们唾弃铁嘴张,更唾弃那些被编造出的、虚假的神迹传说。
对“神”的狂热,一夜之间,化为了对“谎言”的极度憎恶。
同一时间,西南边陲,一座名为“传音楼”的曲艺坊内,疤脸九的残魂正静立于主梁之上。
此地表面歌舞升平,地底却暗藏着一座巨大的“记忆拓印阵”,能将精心编纂的故事,化为无形波动,悄无声息地刻入听众的识海,让他们误以为那是自己的亲身经历。
疤脸九没有选择暴力破阵。
他只是解下背后的招魂幡,将其倒悬于阵法核心的正上方。
幡面无风自动,三百名在朔月部族灭门之夜枉死的冤魂被引渡而来,它们没有嘶吼,没有攻击,只是轮流凑到阵眼旁,用淬着无尽悲凉与怨恨的语调,一遍遍低语:
“你说她是神?那你见过她抱着被烧成焦炭的哥哥,哭了三天三夜,哭到呕出黑血吗?”
“你说她无所不能?那你见过她为了抢一块发霉的馒头,被人打断三根肋骨,像野狗一样蜷缩在雪地里吗?”
当夜,记忆拓印阵彻底失控。
阵法不再灌输编造的神话,而是将那三百冤魂最惨痛、最真实的记忆碎片,疯狂地轰入楼内上百名听众的脑海。
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响彻云霄,那些人抱着头在地上翻滚,嘴里不断复述着朔月灭族之夜的真实惨状。
第三日清晨,传音楼在一场诡异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当第一缕阳光照在废墟上时,那些尚有余温的灰烬,竟在死寂中缓缓蠕动,最终拼凑出了一行字:
“我们不想忘,但也不想骗。”
风波的中心,朔月亲临守忆堂。
数十名闻讯赶来,预备为她编写《巫女列传》的文人雅士早己等候在此,个个神情激动,准备用最华美的辞藻来颂扬这位新时代的主宰。
朔月没有斥责,甚至没有看他们一眼。
她只是挥了挥手,命人抬上一口沉重的黑棺,当众掀开。
棺内没有金银财宝,只有堆积如山的、百年来各地信徒供奉给她的“祭品”——象征财富的金珠玉帛,象征纯洁的童男童女的指甲,象征虔诚的信徒们亲手献上的……自己亲生子女的眼球。
一股浓郁的血腥与腐朽之气扑面而来,文士们脸色煞白,连连后退,有人当场弯腰呕吐。
朔月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他们身上,声音比棺中的祭品还要冰冷:“你们写的每一个字,都该沾着这些腥气。写吧,尽情地写。但我警告你们——谁美化我,谁就得替我去地狱走一遭。”
话音落下,满堂文士噤若寒蝉,不过片刻,便如避蛇蝎般仓皇逃离,再无人敢动笔。
夜深,朔月回到锁魂井畔。
苏烬的残魂悄然在她身边浮现,欲言又止。
她甚至没有回头,便己知晓他的来意。
“你也觉得,该给世人留一个‘体面’的故事?”
他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百姓需要希望,一个光明的图腾。”
“他们需要的是真实,不是另一个虚构的梦。”朔月摇头,语气不容置喙。
她伸出手,掌心浮现出那枚与她性命相连的共命心核。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心核缓缓按入井壁的一道裂缝之中。
她对着深不见底的古井,像是对整个世界低语:“以后,关于我的一切,都只有一个版本——我说的版本。”
话音落下的瞬间,悬于井口的归魂铃无风自动,“当、当、当”连响三声,清越的铃音穿透夜幕,传遍西方,仿佛在宣告一道新的天地法则就此诞生:从此,唯有亲历者,方可言说历史。
遥远的地平线上,一座巍峨的山巅之上,无形的力量正在驱动岩石,雕刻着一座全新的石碑。
石碑顶端,两个古朴厚重的大字,正一点点显现雏形。
那既非神名,也非尊号,而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字——
实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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