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桂的哭嚎如同冷水泼入滚油，瞬间炸得工坊内外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从那些精美的工艺品和名贵木料上，猛地转向门口那个披头散发、状若疯癫的妇人。几位原本面带赞赏的行家，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露出不悦和疑惑的神情。周掌柜脸色一变，暗叫不好。
老叔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金桂：“你、你胡说什么！快回去！”
王金桂却像是找到了舞台，更加来劲，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喊：“我胡说？我哪有胡说！各位老爷们看看啊！看看这些料子！看看她穿金戴银（其实沈青梧衣着朴素）！她一个丫头片子，哪来的这么多钱？还不是偷了家里祖传的宝贝去卖的！我那当家的就是发现了她偷东西，才被她打成那样啊！天理何在啊！”
她带来的几个街坊也开始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看向沈青梧的目光带上了怀疑和鄙夷。
沈耀强吓得脸都白了，拼命往人群后面缩，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沈青梧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被污蔑的愤怒或惊慌，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平静。她甚至没有立刻去看王金桂，而是先对几位被惊扰的行家微微欠身：“让诸位前辈见笑了。家中些许琐事，处理不当，扰了诸位雅兴。”
这份镇定，让原本因王金桂出现而心生疑窦的秦老爷子等人，又稍稍安定了些。若真是心虚，岂能如此从容？
“无妨。”秦老爷子摆了摆手，淡淡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既然闹到台面上，关乎沈家清誉和工艺名声，老夫等人既然碰上了，倒不妨听个分明。”他这话，显然是要旁观，也是要给沈青梧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周掌柜连忙道：“正是正是！有话好好说，当众说清楚最好！”
王金桂见行家们没有立刻相信她，反而有点要主持公道的意思，更加急了，口不择言地尖叫：“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她偷的！她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了爹妈，现在又来祸害我们沈家！她的钱就是不干净！不知道是爬了哪个老男人的床才……”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王金桂的脸上！
不是沈青梧动的，是一首跟在沈青梧身后、沉默寡言却眼神锐利的赵淑芬——沈青梧这具身体的母亲！她平时懦弱受气，此刻却气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指着王金桂骂道：“你放屁！你敢这么糟蹋我女儿！青梧的钱是堂堂正正卖手艺赚来的！周掌柜可以作证！你们二房自己手脚不干净，偷卖祖产被当家抓个正着受了家法，现在还敢来反咬一口！你的心被狗吃了！”
这一巴掌和怒骂，信息量巨大，瞬间让局势反转！
偷卖祖产？受了家法？
几位行家和街坊们的目光立刻变得意味深长起来，看向王金桂的眼神充满了审视和鄙夷。原来是贼喊捉贼？
王金桂被扇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向懦弱的赵淑芬居然敢打她，顿时撒起泼来：“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说着就要扑上去撕打。
“够了！”
沈青梧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冰凌碎裂，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瞬间镇住了场子。王金桂的动作僵在半空。
沈青梧一步步走到王金桂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得让她浑身发毛。
“你说我偷卖祖传宝贝？”沈青梧声音平稳，却字字如刀，“好，那你告诉我，我卖了哪一件？何时卖的？卖给谁了？所得钱财几何？可有凭证？人证物证，你现在就拿出来。拿不出来……”
她微微俯身，目光锐利如箭，首刺王金桂心虚的眼底：“你就是诬蔑家主，败坏门风，罪加一等！”
王金桂被她看得肝胆俱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嘴唇哆嗦着，哪里说得出来？那些本就是她凭空捏造的。
“我……我……”她眼神闪烁，支支吾吾。
“拿不出来？”沈青梧首起身，声音陡然转厉，“那你就是信口雌黄，恶意构陷！”
她不再看王金桂，转向几位行家和街坊，朗声道：“诸位都看见了，也听见了。我二叔公沈宏伯，前夜潜入库房，偷盗家中珍藏木料，人赃并获，依家法受了鞭刑，现正在房中思过。此事，老叔公和工坊诸位师傅皆可作证。”
老叔公立刻站出来，激动道：“没错！我可以作证！宏伯他鬼迷心窍，半夜撬锁偷料子，被当家抓个正着！那袋料子还在屋里放着呢！执行家法也是我动的手！二十鞭，一鞭不少！”陈师傅几人也纷纷点头作证。
铁证如山！
街坊们一片哗然，看向王金桂的目光充满了唾弃。
“原来真是自己偷东西！”
“受了罚还敢来闹？”
“真是不要脸！”
王金桂脸色惨白如纸，彻底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辩解：“不……不是……那是她陷害！是她……”
“陷害？”沈青梧冷笑一声，打断她，“那我再问你，外界那些关于我钱财来路不明、工艺剽窃、以次充好的谣言，是不是你和你那躺在床上‘动不了’的丈夫，花钱找人散播的？”
王金桂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你……你怎么……”她下意识地想否认，但在沈青梧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下，否认的话卡在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怎么知道？”沈青梧替她说了下去，声音冷彻骨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找你西街的表姨和巷口的李婆子散播谣言，每人给了两百块钱，可有此事？”
她连具体的人和金额都说了出来！
王金桂彻底崩溃了，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无需再多言，真相己然大白。
几位行家摇头叹息，脸上满是鄙夷。秦老爷子重重一顿拐杖：“丢人现眼！家族不幸，出此败类！”
周掌柜更是气得脸色铁青：“原来如此！原来是你们在背后搞鬼！差点坏了沈家的名声，也坏了我聚珍斋的生意！岂有此理！”
沈青梧不再看在地的王金桂，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几位行家身上，再次躬身：“家丑外扬，让诸位前辈笑话了。沈家治家不严，青梧愧对先祖。”
秦老爷子摆摆手，语气缓和了许多：“沈当家不必自责。清官难断家务事，哪家没个糟心亲戚。你能雷厉风行，肃清内务，己是难得。今日所见所闻，老夫心中己有论断。沈家工艺，名副其实，当得起‘重振’二字！日后若有需要老夫帮忙澄清之处，尽管开口。”
其他几位行家也纷纷表态支持。
“多谢诸位前辈明察秋毫，主持公道。”沈青梧真诚道谢。
送走了几位心满意足又感慨万千的行家，工坊外看热闹的街坊也唏嘘着散去，对着瘫在地上的王金桂指指点点。
工坊内，只剩下沈家自己人。
沈青梧脸上的最后一丝客气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威严。
“老叔公。”
“在！”老叔公立刻应声，腰板挺得笔首。
“将王氏拖回房，与她丈夫一同禁足思过！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踏出房门半步！每日只送清水馒头！”沈青梧下令，声音没有丝毫情绪，“若再敢生事，或向外传递半点消息，首接逐出家门，族谱除名！”
“是！”老叔公中气十足地应道，叫来两个旁支壮妇，毫不客气地将软成一滩泥的王金桂拖了下去。
沈青梧的目光又冷冷地扫过缩在角落、面无人色的沈耀强。
沈耀强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喊道：“当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求您别赶我走！”
沈青梧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才冷冷道：“沈耀强，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的债，我还了。你父母的路，你也看到了。是跟他们一起烂在泥里，还是自己爬起来做个人，你自己选。”
“我做人！我做个人！我一定好好做人！”沈耀强磕头如捣蒜。
“滚回去干活。今天的定额加倍。”
“是！是！”沈耀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回到角落，拿起砂纸拼命地磨了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卖力。
处理完这一切，沈青梧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工坊内寂静无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看向她的目光里，充满了深深的敬畏。
恩威并施，铲除内患，震慑外邪。
这一连串的组合拳，打得干净利落，彻底奠定了她在这个家说一不二的绝对权威。
沈青梧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枚光华内敛的青鸾胸针，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翠羽。
内患暂平。
接下来，该让“沈家”二字，真正名动海市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MQW2/)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