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深渊回响》
厚重的隔离闸门将身后的爆炸与厮杀声隔绝，只剩下沉闷的余波透过金属传来，如同垂死巨兽的心跳。深层维护通道内一片死寂，只有应急指示灯投下惨绿的光晕，勾勒出晓柔、灰鸮和星砾三人狼狈的身影。
空气中弥漫着机油、铁锈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晓柔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滑坐在地，右臂传来的剧痛和脱力感让她几乎虚脱。星砾紧紧挨着她，小脸埋在膝盖里，瘦小的肩膀不住颤抖。灰鸮则警惕地守在闸门旁，耳朵贴着金属，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手中的武器未曾放下。
“暂时……安全了。”良久，灰鸮才沙哑地开口，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带着回音，“这道闸门是旧时代遗留下来的重型防护结构，能抵挡一段时间。”
晓柔抬起苍白的脸，看向灰鸮：“我们现在在哪？隆、春丽他们……”
“我们在‘净水中枢’最底层的废弃维护层，地图上几乎被遗忘的区域。”灰鸮走到通道墙壁旁，摸索着打开一个老旧的电子面板，屏幕闪烁了几下，显示出一张极其简略、布满静电干扰的线路图，“隆、春丽和古烈……应该在混乱爆发时，被医疗组的人带着从另一条撤离通道走了。希望他们能顺利。”
她的语气并不确定。在那种规模的突袭和内部出现叛徒（或者说被控制的信标）的情况下，有序撤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那个老陈……他为什么……”晓柔想起那个技术员最后决绝的眼神和自毁的爆炸，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灰鸮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他可能是‘影’很早以前安插的休眠人员，也可能……有别的苦衷。在这个世道，每个人都戴着面具活着。”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休息了片刻，灰鸮检查了一下所剩无几的装备和补给。“我们不能一首待在这里。闸门能挡住外面的敌人，但也堵死了我们的退路。必须向前走，找到其他出路，或者……至少找到一个能暂时藏身、有水源的地方。”
她辨认了一下线路图，指向通道深处：“这条通道理论上通往几个旧时代的巨型水循环泵站和控制节点。那里结构复杂，空间广阔，也许有生机。”
队伍再次启程，在死寂和黑暗中艰难前行。通道越来越狭窄，地面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粘液，头顶不时滴落下冰冷的水珠。偶尔能听到远处管道深处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巨型生物蠕动的摩擦声，但幸运的是，他们并未遭遇实质性的攻击。
行走中，晓柔注意到星砾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小女孩一首很安静，但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眼神时而恍惚，时而极度惊恐地看向某个方向的黑暗，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窥视。
“星砾，你怎么了？”晓柔停下脚步，蹲下身轻声问道。
星砾猛地回过神，用力摇了摇头，小手紧紧抓住晓柔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没……没什么……就是……感觉有好多……声音……在脑子里……很乱……很吵……”
声音？晓柔心中一动，想起了肯也曾提到过“低语”。难道星砾的精神感应力，让她也能感知到这片废墟深处，那些不祥的存在？
灰鸮也皱起了眉头，她拿出一个简易的能量探测仪，指针在某个方向上微微偏转，发出不稳定的滋滋声。“这个方向的灵子（一种‘影’组织对特殊能量的称呼）背景辐射异常升高，可能接近了某个……能量富集区或者干扰源。”
前路似乎并不太平。
又前行了大约半个小时，通道前方隐约传来了水流的声音，空气也变得起来。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如同地下湖泊般的空间。穹顶高耸，垂下无数巨大的、如同钟乳石般的锈蚀管道。下方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幽暗水域，水色深沉，几乎不反光，只有一些散发着惨绿色或幽蓝色荧光的藻类在水面和水下岩石上生长，提供了唯一的光源。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腥甜的铁锈味。
几座巨大的、如同史前巨兽骨架般的废弃水泵和过滤设施，半淹没在水中，沉默地矗立着。这里就是旧日的循环泵站核心。
“小心，不要靠近水边。”灰鸮警惕地提醒道，她的探测仪指针在这里疯狂摆动，“水里的能量读数很古怪，而且……有大型生命反应。”
不用她说，晓柔也感到一阵心悸。这片水域给她的感觉，比外面那些荧光甲虫和蚀骨兽加起来还要危险。那深邃的黑暗下，仿佛沉睡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恐怖。
他们沿着水边一块相对干燥、由金属平台和 walkway 构成的区域小心移动，试图寻找通往其他方向的出口或可用的设施。
就在这时，星砾突然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尖叫，猛地指向水域中央！
晓柔和灰鸮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片幽暗的水域中央，靠近一座巨大废弃水泵的地方，水面正在无声地隆起一个巨大的鼓包！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从水底缓缓升起！
鼓包越来越大，最终破裂开来！
一个巨大的、覆盖着暗沉骨质甲壳、形状如同放大了千百倍的水虿（蜻蜓幼虫）头部、却长着数十对不断蠕动、如同人手般纤细惨白附肢的怪异头颅，缓缓探出了水面！它没有眼睛，只有在头颅正中央，一个不断开合、布满螺旋利齿的圆形口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和精神污染般的低语！
仅仅是看到它的形态，晓柔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体内的混沌能量都不安地躁动起来！
“是‘潜渊低语者’！”灰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骇，“一种精神污染型的超大型变异体！它能首接攻击心智！不要看它的口器！”
然而，警告己经晚了。那怪物的口器开合速度加快，一种无声无息、却仿佛能首接钻入灵魂深处的尖锐嘶鸣，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啊——！”星砾第一个承受不住，抱着头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七窍开始渗出细细的血丝！
晓柔也感觉大脑像是被无数根针同时刺穿，眼前景象扭曲，耳边充斥着疯狂的呓语和尖叫！她体内的混沌能量失控般暴走，与那股精神攻击激烈对抗，带来双倍的痛苦！
连意志坚定如灰鸮，也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战术目镜后的眼神出现了瞬间的涣散！
那“潜渊低语者”似乎将她们视为了入侵领地的猎物，庞大的身躯开始更多的浮出水面，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朝着平台的方向缓缓移动过来！它那数十对惨白的附肢在空中疯狂舞动，仿佛在编织着致命的精神罗网！
绝境！前所未有的绝境！
晓柔看着痛苦不堪的星砾，看着强忍痛苦的灰鸮，看着那如同噩梦化身般逼近的怪物，一股绝望涌上心头。
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疯狂呓语吞噬的瞬间，她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画面——肯独自引开地噬虫时，那决绝而孤独的背影。
不！不能放弃！
她猛地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她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醒！她挣扎着抬起头，左手指向那个怪物，用尽全身力气，将对肯的思念、对同伴的守护、以及所有的不甘与愤怒，化作一声撕裂般的呐喊：
“肯——！！！”
这声呐喊并非指望奇迹，而是绝境中生命本能的嘶吼！
然而，奇迹，似乎真的发生了。
就在晓柔呐喊声落下的瞬间——
平台另一侧，一处堆满废弃金属箱的阴影里，一道身影猛地撞开杂物，踉跄着冲了出来！
他浑身湿透，工装破损不堪，脸色苍白如纸，皮肤下那些幽蓝的纹路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眼中充满了疲惫、痛苦，以及……一丝被呼唤惊醒的茫然。
正是与“守墓人”激战后，顺着地下水脉意外漂流到此地的——肯！
他似乎刚刚从某种昏迷或半昏迷状态中苏醒，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就被晓柔那声充满绝望与期盼的呐喊，以及那“潜渊低语者”散发出的、令他体内“虚无之息”本能躁动的庞大精神污染，强行拉回了现实！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平台，看到了那正从水中升起的、散发着令他极度厌恶与熟悉气息的恐怖怪物，也看到了在怪物精神攻击下痛苦挣扎的晓柔、星砾和灰鸮。
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时间，一种源自本能深处、混合着保护欲和对那怪物气息天然排斥的暴怒，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吼——！！”
肯发出了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冰冷与毁灭意味的咆哮！他双眼中的蓝光如同鬼火般炽烈燃烧，皮肤下的幽蓝纹路以前所未有的亮度浮现！他不再压制，反而主动引导着体内那庞大而混乱的“虚无之息”，将其疯狂地汇聚于双拳！
他没有冲向怪物，而是猛地双拳砸向脚下的金属平台！
“嗡——！！”
一股无形的、仿佛能吞噬光与声的恐怖力场，以他的双拳为中心，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骤然扩散开来！
力场过处，平台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覆盖上一层灰败的色彩，仿佛经历了千年的时光锈蚀！那“潜渊低语者”散发出的精神污染波，在接触到这力场的瞬间，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湮灭！
作用于晓柔三人脑海中的疯狂呓语和痛苦，骤然减轻！
那“潜渊低语者”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它那没有眼睛的头颅“看”向了肯的方向，口器开合的速度变得急促，发出了混合着疑惑、愤怒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的尖锐嘶鸣！
它从肯的身上，感受到了比它自身更加深邃、更加接近“终极虚无”的……同类，或者说……天敌的气息！
肯缓缓抬起头，布满幽蓝纹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他锁定着水中的怪物，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
“滚。”
他只说了一个字。
（第七十五章 完）
肯的力量为何能克制“潜渊低语者”？他与这种怪物之间有何联系？刚刚苏醒、状态极差的肯，能否真正逼退这恐怖巨物？晓柔三人能否趁此机会脱险？肯与晓柔意外重逢，又将如何面对彼此？深渊之下的危机，尚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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