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野看着桌上那份薄薄的合同。
他又抬眼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
办公室里的空气，粘稠得像是凝固的焦糖，混杂着冷咖啡与尼古丁的酸腐气味，在此刻格外呛人。
他的指尖在合同的边缘，极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嗒。
嗒。
“我不明白。”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
“这份合同，是某种行为艺术吗？”
老封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教练不言。
不言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上掠过一丝灯管的冷光。
他沉默了足足五秒，像是在计算什么。
“我们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份合同。”
不言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稳，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发生。
“那是什么？”
关野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
“老封，你来说吧。”不言示意道。
老封这才像是被按下了播放键.
他从椅子上欠了欠身，身体前倾，双手交握在桌上，试图让自己显得更有说服力。
“关野，是这样的。”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里的沙哑却挥之不去。
“你的合同，这个月底就到期了。”
关野点头。
“我记得。”
“最近……有几家俱乐部在接触我们，旁敲侧击地打听你的情况。”
老封的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泄露了他内心的急切。
“不止一家，好几家，都是LPL的老牌豪门，开出的价码……非常惊人。”
“我们担心，他们会绕过俱乐部，私下联系你。”
不言在这时补了一句，像是一颗精准落下的棋子。
“挖人？”
关野吐出这两个字，尾音微微上挑，带着毫不掩饰的嘲弄。
“对。”
老封用力点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所以，我们想提前跟你把新合同签了，把事情彻底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
关野终于笑了。
那笑意很淡，却像冰锥一样刺破了办公室里虚伪的平静。
原来刚才那份堪称职业生涯污点的合同，只是一场可笑又拙劣的试探。
试探他的忠诚，或者说，试探他有没有被外面的世界晃花了眼。
“所以，你们就拿那个东西，来试我？”
关野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茶几上那份“劝退通知书”，语气却重逾千斤。
老封的脸皮抽动了一下，浮起一层不自然的燥热，他搓着手，干巴巴地解释：
“这不是……这不是怕你被外面的高价迷了眼嘛。”
“毕竟现在电竞圈太浮躁，人心隔肚皮。”
关野没有接话。
他只是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里，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
仿佛这场谈话的主导权从一开始就在他手里。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安静。
良久，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我在FTJ待了三年。”
“从一个没人要的网瘾少年，打到现在的FTJ.Thorn（荆棘）。”
“这个ID，是FTJ给我的，也是我为FTJ打出来的。”
他的声音不响，却字字清晰，敲在老封和不言的心上。
“你们说，外面的价码再高，能买走‘FTJ.Thorn’这五个字母吗？”
老封和不言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某种名为“希望”的松动。
“我不会走。”
关野给出了他们最想听到的答案。
老封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但是……”
关野的话锋陡然一转。
老封的心，瞬间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这份新合同，我也不会现在签。”
“为什么？！”
老封急了，声音都变了调。
“原来的合同不是还没到期吗？”
关-野站起身，掸了掸队服上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从容。
“等合同到期那天，我们再谈一份配得上‘FTJ.Thorn’这个ID的合同。”
“我用我的职业生涯信赖俱乐部，也希望俱乐部能用一份真正的诚意，来信赖我。”
说完，他不再看那两人脸上交织的复杂神情，径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办公室里那令人作呕的气味。
走廊里空无一人。
老封看着关野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小子……”
他喃喃自语，又气又笑，表情扭曲。
“他长大了。”
不言的语气里，竟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有野心，有手腕，也懂得如何让自己的价值最大化。”
“把他当成三年前那个可以随意拿捏的愣头青，是我们的失误。”
老封瘫回椅子里，用力揉着胀痛的太阳穴。
“那现在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万一他……”
不言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训练基地里那些朝气蓬勃的身影。
“等。”
“他说得对，我们该拿出诚意，相信我们自己培养出来的王牌。”
…………
FTJ战队训练室。
关野推门进来，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磁铁吸引，齐刷刷地投了过来。
射手位的猎人，椅子“刺啦”一声，以一个漂亮的漂移甩尾，首接滑到了关野的跟前。
“野哥！野哥！”
猎人满脸都是求知欲的光辉，眼睛亮得像两千瓦的灯泡。
“教练找你啥事啊？是不是要给你涨工资了？还是批评你上局巅峰赛卖我卖得太果断？”
关野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他。
“都不是。”
“那是啥啊？快说快说，好奇心要变成猫抓死我了！”
猎人抓耳挠腮，活像一只猴。
关野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慢条斯理地坐下，戴上耳机，这才瞥了他一眼。
“教练说，看我最近训练太累，心疼我。”
“晚上要单独请我吃海底捞。”
“啊？”
猎人愣住了，嘴巴张成了“O”型。
“真……真的假的？”
“真的。”
关野一本正经地点头，眼神无比真诚。
“他还特意嘱咐了。”
“嘱咐啥？”
“千万不能告诉你。”
猎人：“……”
训练室里死寂了一秒，随即山洪暴发般地响起一片笑声。
对抗路的守序推了下眼镜，发出了致命吐槽。
“猎人，你这好奇心要是能分十分之一给对面的野区，我们也不至于把把逆风开局。”
中路的听雪也跟着补刀。
“就是，你要是能把对面蓝buff的刷新时间记得像野哥的八卦一样清楚，早就是国服第一射手了。”
辅助风絮笑得眉眼弯弯。
“可能是因为忙着听墙角，没时间插眼吧，视野分又被对面辅助爆了。”
“靠！”
猎人发出一声悲愤的控诉。
“你们！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一个老实人！”
他哀嚎一声，灰溜溜地滑回了自己的座位，引得众人笑得更厉害了。
训练室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关野的嘴角，也终于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http://www.220book.com/book/MR6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